冰冷的雨水渗进破庙坍塌的屋顶,滴滴答答,在积满灰尘的地面上砸出小小的水洼。林枫靠在一尊残破泥塑的基座后面,撕开肩上与血污黏连的破烂衣衫,借着偶尔划过夜空的闪电光芒,检视着伤口。
刀口不深,但边缘泛着不祥的乌黑色,火辣辣的灼痛中带着一丝麻痒。是那守卫短刀上淬的毒?还是混入了地下沾染的污秽?他不敢怠慢,忍着痛,用雨水小心清洗伤口,又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这是他离开“林氏烧烤”时,唯一带走的、原本用于处理某些特殊食材中毒或腐败的解毒散。药粉撒在伤口上,带来一阵清凉,暂时压下了那股灼痛麻痒。
他长长吁了口气,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来。连续的精神紧绷、地下甬道的生死搏杀、亡命奔逃,几乎榨干了他的精力。肩上失血更让他阵阵眩晕。
他蜷缩在冰冷的角落,听着庙外渐沥的雨声,脑海中却不受控制地回放着地底洞窟中的一幕幕——那跳跃的“地火”,奇特的铜制器皿,忙碌的身影,以及空气中浓郁到化不开的“赤焰椒”与“幽昙籽”的原始气息。
“火种”……他们称那些加工后的香料为“火种”。这名字本身就透着诡异。香料为何要叫“火种”?是用来点燃什么?还是比喻其某种特性?
还有那年轻声音提到的“最后一道工序”、“方能启用”……这些被严格管控的宫廷秘香,究竟要被用在何处?归云庄,影卫,神秘袭击者……这一切都围绕着这些香料。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怀中,那块沾染血污的碎布片还在。这来自御用包装材料的碎片,是连接地上与地下、现在与过去的物证。
必须把这些发现告诉陈七!如果他还没死的话。陈七追寻灭门真相,而这一切,显然与这些香料脱不了干系。御厨匕首出现在灭门现场,独特的焦香……或许,当年那些凶手使用这些香料,并非偶然,而是……某种必需?
念头纷杂,肩头的伤痛和精神的疲惫却让他难以深入思考。他需要休息,需要恢复。
他盘膝坐好,尝试运转体内那股冰寒的内息,希望能借此驱散一些虚弱和寒意,加速伤势恢复。这门得自无名残卷、性质奇特的内功,在他隐居市井打磨烧烤技艺时,更多是用来精确控制火候、体察香料特性,从未像现在这样,用于疗伤和搏杀。
内息缓缓流转,所过之处,带来一丝丝凉意,肩头的灼痛似乎减轻了些许。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更深的、源自骨髓的寒冷。这寒气与他修炼的内息同源,平日里潜藏不显,此刻在他身体虚弱时,却隐隐有反噬的迹象。
他皱了皱眉,正欲强行压制,目光无意间扫过面前积满香灰的破旧香炉。那香灰颜色灰白,质地细腻,是常年祭祀燃烧香烛所留。
忽然,一个电光火石的念头划过他的脑海!
火……灰……
他修炼的冰寒内息,性质极寒。而“赤焰椒”性极烈,“幽昙籽”需经火烤方能激发奇香……这一寒一热,一敛一放,看似截然相反,但……
他猛地想起宫中某些隐秘记载,关于阴阳相济、水火交融的玄理。那些记载晦涩难懂,他当年只当是虚无缥缈的传说。但此刻,结合自身内息与那神秘香料的特性,一个模糊的猜想逐渐成形。
难道……自己这冰寒内息,并非仅仅是一门武功?它与这些性质暴烈的宫廷秘香之间,是否存在某种相生相克、或者说……互补的关系?那“火种”之名,是否也暗喻了某种超越凡俗之“火”?
他再次尝试运转内息,但这一次,不再刻意驱散那股寒意,而是细细体会其流转的轨迹,感受其与自身气血、与外界雨夜寒气的交互。同时,他努力回忆着“赤焰椒”和“幽昙籽”被炭火炙烤时,那股霸道的、仿佛能点燃灵魂的炽热气息。
冰与火的意象在他脑中交织、碰撞。
渐渐地,他进入了一种物我两忘的境地。不再是刻意引导,而是顺应着内息自然的流转,仿佛它本身就在寻找某种平衡。肩头伤处的寒意与残留的灼痛,不再是单纯的痛苦,反而成了感知体内气息变化的坐标。
不知过了多久,庙外的雨声似乎小了。当他再次睁开眼时,虽然肩伤依旧,身体的疲惫也未完全消除,但那种冰冷的虚弱感和隐隐的内息反噬之感,却消散了大半。头脑也异常清明,之前纷杂的线索似乎清晰了不少。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感受着体内那似乎凝练了一丝、不再那么躁动不安的冰寒内息,眼中闪过一丝明悟。
修行之道,或许并非一味强求。顺其自然,体察万物生克之理,方是正途。这源自无名残卷的内功,与那宫廷秘香,恐怕藏着极深的关联。
就在这时,破庙门外,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几乎被雨声掩盖的脚步声!
林枫瞬间警醒,身体紧绷,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目光锐利地射向庙门方向,袖中的幽蓝毒剑已悄然滑入掌心。
是追兵?还是……这京城的雨夜里,另一个无处栖身的流浪者?
脚步声在庙门外停顿了一下,似乎也在警惕地观察。片刻后,庙门被“吱呀”一声,轻轻推开了一道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