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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船在死寂般的“间隙”中航行了不知多久,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标度,只剩下魂火在虚无中缓慢燃烧的枯燥感。远方那指引方向的白色漩涡,从最初的微小光点,逐渐在视野中扩大,最终化为一个缓慢旋转、吞噬着一切光与声的庞大“风暴之眼”。

它的内部并非想象中的混沌乱流,而是一种令人心悸的、过度秩序化的纯白,仿佛连时空本身都被熨平、固化。仅仅是凝视,就让人(或者说亡灵)感到一种发自本能的排斥和窒息。

“抓紧。”卡戎淡漠的声音响起,这是他进入间隙后说的唯一一句话。

下一刻,渡船猛地加速,一头扎进了那纯粹的“风暴之眼”之中。

没有预想中的剧烈颠簸和撕扯,反而是一种……极致的凝滞感。仿佛陷入了密度无限大的琥珀,每一个动作,每一次思维的火花,都需要耗费巨大的力量。周围是单一到令人疯狂的白色,剥夺了所有参照物,甚至连“前进”这个概念都变得模糊不清。

林辰死死守住魂火中那点系统火种,它在这片秩序之白中,如同风中残烛,摇曳欲熄,却又顽强地散发着微弱的、代表“混乱”与“意外”的波动,成为他抵抗这种同化力量的唯一支点。他能感觉到碎嘴等人同样艰难的精神波动,如同在冰层下挣扎的鱼。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是万年。

那令人窒息的纯白骤然褪去。

一股前所未有的、沛然莫御的、充满了“生”之气息的能量洪流,如同决堤的江河,瞬间冲刷过整艘渡船,冲刷过每一个亡灵的躯体和魂火!

“呃啊——!”

“嘶!”

痛苦的闷哼和抽气声同时响起。

对于习惯了死亡与寂灭能量的亡灵而言,这股纯粹而磅礴的生命能量,不啻于最猛烈的毒药!林辰感觉自己的每一根骨头都像是在被炽热的阳光灼烧,发出不堪重负的“滋滋”声,原本莹润的骨色迅速变得灰暗、干燥;魂火更是剧烈摇曳,仿佛随时可能被这“生命之风”吹灭。

碎嘴直接蜷缩在了甲板上,翠金色的纹路明灭不定,新生的下颌骨甚至出现了细微的裂纹。阿尔曼脸色惨白(虽然他一直很白),捂着胸口,仿佛随时会吐出来——尽管他没什么可吐的。墨菲斯的半透明身体剧烈波动,几乎要消散开来。就连艾克特袍子下的骨架也在微微颤抖,魂火中闪烁着痛苦的数据流。笨笨更是直接钻到了林辰的肋骨下面,瑟瑟发抖。

唯有卡戎,他那由迷雾和古老木材构成的身躯,在这生命能量的冲刷下,似乎没有受到直接影响,但他白色漩涡般的眼睛也微微眯起,观察着周围的景象。

渡船,正漂浮在一片宁静的、闪烁着翡翠般光泽的海域上。天空是清澈的蔚蓝色,挂着一轮温暖(但对亡灵来说过于刺眼)的太阳。柔和的海风中带着青草与花朵的芬芳,吸入肺腑(如果他们有的话)却带来火辣辣的灼痛感。

正前方,一座巨大的岛屿如同仙境般展现在眼前。高耸入云、散发着柔和光晕的白色山脉是它的脊梁,山脉上覆盖着茂密的、流淌着生命光晕的森林。飞瀑流泉如同银链垂落,空气中弥漫着浓郁到化不开的自然魔力。整个岛屿都笼罩在一层淡淡的、圣洁的光辉之中。

这里,就是根源之岛?艾瑟拉?

美则美矣,但对林辰他们而言,这里简直就是传说中的生命禁区,地狱的另一个版本!

“我……我感觉我的骨头要发芽了……”碎嘴呻吟着,声音带着哭腔,“辰哥,这地方……跟我们犯冲啊!”

“何止是犯冲……”阿尔曼虚弱地靠在船舷,用一块不知道哪里摸出来的、绣着金色花纹的手帕(已经有点破了)捂住口鼻,“这简直是……是把吸血鬼扔进了圣水池!亵渎!极大的亵渎!”

墨菲斯已经说不出话了,只是努力将自己缩成一团,试图减少接触面积。

艾克特则强忍着不适,魂火中闪烁着学术性的光芒:“不可思议……如此高浓度的原生生命能量……对亡灵形态的压制几乎是规则层面的……必须找到适应方法,或者……能量中和区……”

林辰强忍着魂火仿佛要被净化般的痛苦,努力调动那点系统火种。这一次,系统界面艰难地弹了出来,却布满雪花般的乱码,提示信息断断续续:

【警告!检测到……高浓度……秩序·生命侧环境……】

【亡灵基础形态……受到持续压制……】

【建议……尽快脱离……或寻找……阴影\/死亡能量富集区……】

【系统功能……部分受限……正在尝试……自适应调整……】

自适应调整?林辰看着那乱码般的提示,心里一点底都没有。这坑爹系统别到时候给自己进化出个“光合作用”或者“生命绽放”的技能来,那乐子可就大了。

卡戎的声音再次响起,打破了团队的哀嚎:“艾瑟拉,根源之岛。生命与秩序的圣地,亦是……囚笼。”他的目光投向岛屿深处,那最高耸的、笼罩在七彩光晕中的山脉,“圣山‘诺达希尔’,虚无之核的封印之地,就在那里。”

他的话语证实了众人的目的地,但也带来了更深的忧虑。在这样一个对他们极度不友好的环境里,想要靠近那个一看就不好惹的圣山,难度可想而知。

就在这时,远处的天空中,传来几声清脆悠扬的鸣叫。数道优雅的身影,扇动着由光线和树叶构成的翅膀,轻盈地掠过海面,向着渡船飞来。

她们拥有着类人的完美身躯,尖长的耳朵,以及散发着自然光辉的眼眸。她们的容貌精致得不似凡物,身上穿着由藤蔓、花瓣和轻纱织就的衣物。

是精灵!活生生的,充满了生命气息的精灵!

她们迅速靠近,悬停在渡船前方的半空中,为首的一名精灵,发色如同流淌的黄金,眼神清澈而带着一丝好奇,但更多的是警惕。她手中的一柄如同活体树枝般的法杖,正散发着柔和的绿光,隐隐对着渡船。

“陌生的访客,以及……亡灵的气息?”她的声音如同清泉击石,悦耳动听,但其中的疏离和审视毫不掩饰,“此地乃艾瑟拉,生命之圣地。不欢迎死亡与污秽的存在。说明你们的来意!”

林辰心中咯噔一下。最糟糕的情况出现了——地盘主人不欢迎,而且看起来还很不好惹。

他强撑着站直身体(尽管骨头嘎吱作响),试图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尽管骷髅的笑容怎么看都像是在挑衅),用尽可能平和的精神波动回应道:

“尊敬的精灵女士,我们无意冒犯。我们是……旅行者,为了追寻一个关乎多个世界安危的真相而来。我们需要前往圣山,事关‘虚无之核’……”

当“虚无之核”四个字从林辰的精神波动中传出时,他清晰地看到,为首的那名金发精灵瞳孔猛地一缩,她身后的其他精灵也瞬间绷紧了身体,手中的法杖光芒更盛,警惕性直接提到了最高!

金发精灵的表情变得无比严肃,甚至带上了一丝……冰冷的敌意?

“圣山乃禁地,不容亵渎!至于你们所说的‘虚无之核’……”她顿了顿,语气斩钉截铁,“那只是危害世界的灾厄之源,早已被吾族先辈彻底封印!无需外人关心,更不容亡灵置喙!”

她的目光扫过林辰一行,尤其是在形态各异的碎嘴、阿尔曼等人身上停留了片刻,最终回到了卡戎那明显非生非死的奇异身躯上。

“离开这里!否则,吾等将视汝等为意图破坏封印、释放灾厄的敌人,予以净化!”

话音落下,精灵们手中的法杖齐齐对准了渡船,强大的生命能量开始汇聚,形成了实质性的压迫感。

刚刚脱离“肃正者”的追杀,又陷入了被本地“保安队”驱逐甚至攻击的境地。前有排斥亡灵的恶劣环境,后有态度强硬的精灵守卫,圣山近在眼前却又遥不可及。

林辰看着眼前剑拔弩张的精灵,又感受了一下体内仍在被生命能量不断削弱的魂火,心头一片沉重。

这“根源之岛”的开局,简直是地狱难度中的地狱难度。

而那个精灵对“虚无之核”反应如此激烈,是真的出于守护的职责,还是在刻意……掩盖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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