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清衍抬眼望向那金碧辉煌的宫殿，心如同宴会里的奏乐一般死寂。
“殿下，不要答应她……”
他嘴唇微动，低声呢喃。
裴清衍下意识的放轻呼吸，竖起耳朵倾听里面的声音。
殿下，会答应吗？
不会吧……
可若是殿下答应了，他该如何？
殿下身侧会有他的一席之地吗？
裴清衍不知道，他无法保证。
他已经不是殿下心中那个小公子了，也不能在任性娇蛮的和殿下撒娇了……
里面迟迟没有声音响起，裴清衍的心松了几分，又悬在半空。
男宠，竟也有些奢侈。
裴清衍站在门口，深秋的夜冷得他身子发僵。
“卿云……”
里面响起他深入骨髓的声音，可他听了两个字便不敢再听了。
裴清衍仓皇而逃。
宴会厅，随着陶卿云话音落，所有人都安静下来，气氛有几分低迷。
谢承熠猛地抬眼，茶水溢出，打湿了手指，他放下茶杯，人已经冷静下来，用帕子擦干净手才开口。
陶卿云脸上带着一抹羞涩的红晕，眼中满是期待的望着谢承熠。
皇帝坐在高位，目光在陶卿云和谢承熠身上来回流转，眸色深沉，无法探究喜怒。
太后则是微微凝眉，看着陶卿云，随后露出一个笑容。
“卿云从路上就惦记熠儿，回来后却闷声不吭了，哀家原以为卿云能再忍几天”
陶卿云面带羞恼的看着太后，语气娇嗔，“祖母”
淑贵妃正在摆弄她的纤纤玉手，闻言，垂着的眸子微暗，随即笑着开口。
“卿云打小就黏承熠，原来是钦慕承熠啊，妾身竟不知，还想着让你和雉儿……”
淑贵妃淡笑一声，没有再说后面的话。
谢承雉看着谢承熠开口，“难怪之前本宫约卿云妹妹，卿云妹妹不同意呢”
“五弟私下早和卿云妹妹情定终生，也和我们说一声，莫让祖母在费心了”
谢承熠冷眼瞧着谢承雉，也听懂他的弦外之音。
无非是他和陶卿云私下有情……
亦或者他更想表达的是，他惦记皇位，不惜讨好太后。
京城谁都知道，太后最是偏心陶卿云这个外孙女。
而皇帝对太后的孝心日月可鉴，太后的话在皇帝心中自然是极重的。
陶卿云冷笑，“卿云多谢淑贵妃的关心”
她最是讨厌淑贵妃和她这个儿子，虚伪又阴狠。
其他三位皇子则饶有兴趣的看着这场戏，心里思绪万千。
其他大臣女面面相觑，谁都想成为太子妃，五皇子不是她们的最优选。
谢承熠并未理会众人戏谑的目光，直直看向高位之上的皇帝。
“卿云自是极好，才貌双全，但婚姻大事需两情相悦，性情相投，我自始至终将卿云当做妹妹看待”
他说最后一句话时，目光落在陶卿云身上，语气真诚。
陶卿云听着谢承熠的话，心一点一点大沉下去，她脸上的笑容快要维持不住了。
那双含光期待的眸子此时黯淡下来。
一时间的，宴会厅死寂无声。
太后微微凝眉，却没有开口。
淑贵妃沉着眸子，不知在思索何事。
反倒是谢承雉冷笑一声，在寂静的宴会厅显得格外明亮清晰。
“五弟，你莫要不知好歹，我们卿云妹妹是何等优秀的美人，主动求旨赐婚，你还不满意”
原本还能维持住脸上笑容的陶卿云听见谢承雉这句话，脸上得体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住了。
谢承熠向着谢承雉投去一个「闭嘴」的冷眼。
谢承雉不为所动，继续开口，“依本宫看，五弟还是答应了这桩婚事吧”
谢承熠冷哼一声，“你若满意，那你便答应”
陶卿云感觉她就像桌子不好的食物，被挑来挑去的，眼中浮现一抹愤恨。
“此事不急，熠儿可以在想想，卿云也不必难过”
宣仁帝看着气氛差不多，才慢悠悠的开口，语气平和的开口。
陶卿云回到位置，眼神不住的落在谢承熠身上，难过又悲伤，以及一抹难以察觉到羞愤。
“郡主，您需要吃点什么？”
陶卿云哪里还有兴致吃东西，她垂着一双通红的眸子，双手扣紧。
她一定像个笑话，被众人谈笑。
“本郡主胸口有些闷，出去走走，你们不用跟来”
陶卿云起身，对着身后的宫女开口。
宫女不敢不从，可这么晚了，郡主一个人不安全。
“殿下，您还好吗？”
赵权跪在谢承熠身后，听着宴会重新热闹起来，才小心翼翼凑上去开口。
“怎么了？”
“你刚刚去哪里了？”
“裴清衍呢？”
谢承熠睨了赵权一眼，随口问道
“裴清衍在殿下您出去时便离开了，现在还没有回来”
“奴婢是见您和裴清衍都不在，出去寻您了”
赵权低声解释。
谢承熠眸色深沉，不由往前萧逸风那里看，见他端端正正的坐在那处和户部侍郎寒暄，心微沉。
他欲起身，却被赵权拉住，“殿下，您去哪里，奴婢跟着放心”
“随你”谢承熠有些着急，裴清衍对皇宫熟悉得不能熟悉了，不可能会迷路。
这么久没有回来，要么是有人绊住了脚，要么就是他想离开……
可若他要离开，何必等到现在。
谢承熠不由有些担心着急，步子飞快的出了宴会厅。
陶卿云和谢承熠一前一后出去，众人面面相觑，却不敢议论。
裴清衍坐在湖边，看着清澈的湖水倒映着月亮——镜花水月
重生的一切都是一场镜花水月吗？
他有种极强的不真实。
“陛下，好痛苦，您来接我，好不好？”
裴清衍轻声呢喃，他眼角泛出泪花，心痛到无法呼吸。
“您不是说，不论任何时候都不会丢下我吗？”
“可为什么如今，您独留我一人在这世间？”
他将自己缩成一团，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
他脑海中一遍一遍回放那日的场景，无数个谢承熠离开的背影，在他脑海中连成画。
裴清衍挥手，想将面前的梦境打碎，可他怎么都挥不去。
他绝望的抓住头，痛打自己。
“都怪你，都是你不好，如果你没有相信萧逸风，没有对不起陛下，就不会这样”
“都怪你，是你，让陛下难过伤心了，陛下不要你了”
“都是你，都是你不好，你该死……”
裴清衍击打着自己的头，脸上全是痛苦的神情。
眼睛失神的看着湖面。
“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