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把我从幻影里硬生生拽回现实。
我抓着石壁，咳出一口黑血，浑身酸麻得像被雷劈过。
“莲儿？”我含糊地喊，声音像被泥土吞了半截。
“别乱动。”他的声音近在咫尺，却又像自天外传来。
眼前猛地一亮。
我还没完全清醒，就觉得一只手从上方伸来，五指攥住我的衣襟，猛地一拽——将我从那恶臭的坑里拽了上来。
我咳出一口黑血，半眯着眼，火光下那张冷得像剑锋的脸——是莲儿。他身后，是华商，眉梢却有几分紧张。
莲儿没有多说什么，粗暴又利落地把我扶直：“别乱动。”
我想笑，结果变成了咳嗽。
“你们怎么来了？”我嗓子干得冒烟，舌头像被灰浆糊住，声音直发飘。
莲儿拍了拍我肩膀上的土，才淡淡开口：“我们醒来时，你和那只怪物都不见了。”
华商也从后头走近，抖了抖衣袖上的灰尘，懒洋洋补充：“贼老大还躺着，我们就顺便把他捆了，免得他醒了添乱。”
“捆了？”我忍不住脑补那画面，一时间差点笑出声，结果一笑牵动了胸口，痛得龇牙咧嘴。
“后来，”莲儿接着说，神情平静，“华商探到你的脚印，我们追了好一会儿才听见你刚才那一嗓子。”
我听得满头冷汗，差点泪流满面：“还好你们来得及时，不然我就成祭品了。”
莲儿没接话，只是皱了皱眉，显然对我差点掉下去的事很不满意。
他目光扫了我一眼，冷冷道：“你走神。”
“啥？”我还一愣。
“幻术取心，易缠心散之人。”莲儿简短解释，像在点评一盘棋的败招，然后毫不费力地把我拎起来，远离了那坑洞，把我稳当地放到安全的地面上。
我被放下时腿还在抖，忍不住嘟囔：“也不知道谁心散，我刚才明明很专注……”
华商“啪”地合上折扇，唇角勾着笑，慢悠悠道：“小恭恭，下回别随便相信花言巧语，尤其是来路不明的。”
我立刻一脸冤枉：“可谁能想到畜生也玩套路！还长得一表人才、风度翩翩，还许我三个愿望，我差点就信了！”
系统在我耳边补刀：“差点？你不都已经把三个愿望说得清清楚楚了吗？”
我刚想回嘴，方魅那张人脸突然狰狞起来，嘴角扯到耳后，笑得毛骨悚然，一边慢慢退入黑暗，一边阴恻恻道：
“你们真不懂他的心——他许的三个愿望，是要你们永远别醒，永远困在这里，好叫他一个人逃出生天，享尽荣华富贵呢。”
“放屁！”我急得蹦了起来，扯着嗓子吼，“我什么时候许过这种毒誓？！我说的是救人啊——救人！”
可莲儿和华商脸色却不对了，眼里竟浮出一丝危险的冷意。
莲儿先是眯起眼，那双素来冷静的眸子，此刻像被什么阴影蒙住，深不见底，仿佛在心里暗暗盘算着什么。
他一步步朝我走来，衣摆摩擦地面的声音都像是刀刃在磨石。
我咽了口唾沫，浑身汗毛都竖起来：糟了，这不是要先把我提溜起来打一顿，再慢慢审问吧？
更要命的是，华商也没出声阻止，反而折扇一转，扇面“呼”的一声开合，带起一股凉风，明明笑得温润，眼底却闪着不祥的光，像是在等什么好戏。
我这才意识到——他们两个，怕是真的受到了方魅那畜生的蛊惑！
“喂、喂喂喂！”我赶紧贴着石壁后退两步，巴不得把自己镶进墙里，“你们不会真信了吧？那东西就是来挑拨离间的啊！”
墓穴里的气息比方才更冷，我连牙根都打颤，“你们要是真下手，我可要喊人了啊——算了，这里也没人！喊破喉咙也没人管！”
莲儿眉头皱得死紧，像是压着火气，手指一抬，仿佛立刻就要动手。华商也步步紧逼，扇子越转越急。
“完了完了，今晚我要死在这儿了。”我心里哀嚎，狗急跳墙……哦不，急中生智，把怀里那两个乌漆嘛黑的龟壳掏出来。
“来！莲儿一个！华兄一个！”我手忙脚乱地往他们耳朵上套，就像给两只不听话的猫戴铃铛。
两人停了停，眼底的阴霾像被风吹散了一些，神色明显清明了几分。
莲儿先低头看我，摸了摸耳朵上的龟壳，眉心仍紧蹙着，冷声骂道：“谁准你又擅自乱跑的！”
“哎哟——轻点轻点！”我差点被他薅掉半条命，委屈得鼻子都酸了，“我这不是为了救你们吗！你这是中了方魅的幻术，差点就要谋害亲夫了！”
华商折扇一合，“啪”地一声，低低笑出声来，“看来龟壳比你脑子灵光。”
我翻了个白眼，把两只龟壳举给他们看：“这可不是普通的龟壳！之前除了能挡方魅的尖叫声，居然还能破它的幻术——我刚才就是用它们把你们救醒的！”
莲儿盯着龟壳，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把两片龟壳夺过去，手腕一翻，啪、啪、啪，干脆利落地拍了起来，就跟打快板似的。
“喂——你别乱玩啊！”我吓得一激灵，生怕又把什么阵法给激活了。
下一刻，黑暗深处传来方魅一声怪叫，尖锐得让人头皮发麻，却比刚才更慌乱，像被谁踹了屁股似的，凄厉地叫着，声音越来越远，终于彻底没了动静。
墓穴里安静下来，我下意识咽了口唾沫：“……跑远了吧？”
莲儿收了手，神情仍不松懈，仿佛在确认四周再无异动。华商抬了抬眉，慢条斯理地打开折扇：“有趣，原来还能这么用。”
我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瘫坐在地上，“你们就别再研究龟壳了，还是先研究研究出路吧。”
我正要叫他俩走人，被一阵“咔咔咔”的声响硬生生打断——那声音像千根齿轮一起磨动，整个墓穴里都响起了低沉的共鸣，黑暗像被搅动的墨水，深处忽然亮起一串猩红的光点，仿佛无数眼睛在悄悄睁开。
“卧槽——不会又有怪物吧？！”我差点没站稳，鞋底在湿滑的石板上打了个滑，“不是才刚走了一只吗？这都能打一赠一？！”
莲儿眼神瞬间一沉，手腕一勾，已经把我拎到他身边，冷声：“走！”
华商扇骨一合，声音像刀子一样干脆：“看来我们得硬闯出去了。”
我还没来得及吐槽什么“墓主售后服务周到”，那黑暗深处就传来一阵异响，像无数铁甲摩擦的声音，接着——它们来了。
第一个扑出来的，是一只头生双角、嘴裂到耳根的怪物，身子却像断了几节的蜈蚣，三四丈长，在地上蜿蜒着冲来，速度快得像飞。
紧跟着，墙壁裂开，蹿出一群鸟头人身的东西，羽毛却是湿漉漉的黑色，拖着血丝，眼睛圆得像灯泡，一声尖叫震得我耳膜嗡嗡作响。
更远处，还能看到一只似马非马、却长着六条腿的怪物，用四条腿奔跑，另外两条前肢像手一样胡乱抓挠墙壁，抓得火星四溅。
“呃……”我已经吓得想跪下磕头，“谁能告诉我——这是个墓还是个怪物大观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