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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光满天月如钩,群山隐现锁阵牢。

神游夜观北斗阵,真气游走通穴窍。

匣碎山崩破迷障,瘴气尽散现朝阳。

踏月独行深山里,袖藏万山阵中藏。

这一夜,星光满天,弯月挂夜空。

不知何时,盘坐于山巅的江云帆,体内传来一阵难以言喻的舒畅感。那是一种玄之又玄的感觉,他不由得舒服伸了伸懒腰,自己的“身体”竟轻飘飘地悬浮了起来,举头是广阔天幕星光灿烂,低头是巍巍群山,还有山巅之上那道身影一动不动。

元灵出窍!

这并非首次经历,江云帆心中并无太多惊骇。他曾在典籍中读过,此等“神游物外”的境界,对于武者而言乃是可遇不可求的莫大机缘,是精神意志高度凝聚、沟通天地玄奥的体现。只可惜此境玄妙难测,无法自主掌控。

此刻机缘再现,岂容错过?他意念微动,盘膝悬于虚空之中,心神空明澄澈,无念无想,仿佛与这方天地融为一体。

道家有言:非心非念,物我两忘,自然合道。

果然,身处此等玄妙意境,参悟推演的速度何止快了十倍百倍!俯瞰下方,那原本复杂浩瀚、令人望而生畏的十万峰峦,在“神游”的视角下,竟逐渐褪去了具体的形貌。山峦化作或明或暗的光点,溪流化作流动的光带,林木化作氤氲的绿芒……无数光点、光带、绿芒交织勾连,最终在他“眼”前,形成了一幅庞大、玄奥、充满生命律动的——阵图!

江云帆强压下心头的狂喜,凝神静气,将这幅由山川地脉气机凝聚的阵图,牢牢烙印在心神深处。奇妙的是,每当他记下一个光点的位置与气机流转,体内对应的某个穴道便会产生轻微的、仿佛与之共鸣的震动!随着被点亮的穴道越来越多,一个由特定穴位相互勾连、气机流转的阵法雏形,竟在他体内逐渐清晰、稳固!

数月苦修,无数次的失败与震伤,终于在这一刻,于这神游星河的玄妙之境中,迎来了突破的曙光!然而,天机莫测,福祸相依。就在他心神沉浸于这前所未有的领悟之中时,一股冰冷、纯粹、毫无征兆的杀机,如同来自九幽的寒流,骤然锁定了他!

不待他思索这杀机源自何方,那刺骨的寒意已近在咫尺!江云帆心头警兆狂鸣,神念本能地驱使元灵向侧方急闪!

“嗤——!”

一道细微却凝练到极致的寒光,如同划破夜空的冰冷流星,几乎是贴着他的“元灵”掠过!那寒光去势不减,带着撕裂虚空的厉啸,竟直直射向他山巅之上毫无防备的肉身!

“不好!”江云帆骇然欲绝!元灵瞬间归位!意识回归躯体的刹那,他根本来不及思考,身体凭借本能猛地向侧面扑倒!

“锵——!!!”

一声刺耳的金石交鸣在他耳畔炸响!碎石飞溅!他原本盘坐之处,坚硬的岩石地面被那道寒光劈出一道深达寸许、光滑如镜的恐怖斩痕!

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后背!若非神念归体及时,若非身体本能反应够快,此刻他已然身首异处!他挣扎着想爬起,却感觉浑身如同被抽干了力气,酸软无力。无奈之下,只能就地翻滚,狼狈地躲到旁边一块凸起的巨岩之后,屏息凝神,警惕地感知着四周。

然而,山巅之上,除了呼啸的山风和远处林海的涛声,再无其他动静。仿佛刚才那致命一击,只是他神游时产生的幻觉。

强忍着脱力的不适,江云帆倚着岩石缓缓坐起。手臂无意间碰到旁边那具陪伴他数月的森森白骨,发出“咔”的一声轻响。

“白骨前辈,失礼了。”江云帆带着歉意低语,伸手想将因自己触碰而歪斜的骷髅头扶正。就在他手指触碰到冰冷头骨的瞬间,动作却猛地顿住!

那空洞的眼窝,此刻正以一种微妙的角度,斜斜地“凝视”着——夜空!

“嗯?”江云帆心中一动,下意识地顺着那空洞眼窝“望”去的方向抬头。

天上,星河浩瀚,弯月清冷。其中,七颗星辰排列成勺状,光芒尤为璀璨夺目——北斗七星!

难道……方才那恐怖的杀机,竟源自这高悬于九天之上的星辰?!

这个念头荒诞不经,却如同闪电般击中了江云帆!他死死盯住北斗七星,心神前所未有地集中。星如勺,魁星为斗,杓星为柄,斗柄相连……就在他全神贯注之际,眼角的余光,竟真真切切地捕捉到!一道微不可察、转瞬即逝的冰冷寒光,自勺柄末端摇光星的位置悄然垂落,无声无息地没入远处群山的阴影之中!

“嘶——!”江云帆倒吸一口凉气,一股难以言喻的震撼与明悟席卷全身!

北斗七星,并非只是星辰!它本身就是一座悬于九天、引动天地杀伐之气的——绝世杀阵!

这个认知彻底颠覆了他的想象!以山河为阵,已是夺天地造化;以虚无缥缈的星辰为阵基,这简直是神魔手段!他颤抖着扶着冰冷的岩石站起身,直面那浩瀚无垠的星空。

这一望,他心中的震撼更是达到了顶点!何止北斗七星!那漫天星斗,或明或暗,或聚或散,彼此间气机隐隐相连,星辉流转间暗合某种玄奥至极的轨迹,共同构成了一张笼罩四极八荒、恢弘壮阔到难以想象的——星辰大阵!

再俯瞰脚下如网般层叠的十万峰峦,其走势脉络,竟与天上星辰的分布隐隐呼应!一星映照一峰,星光垂落,山势升腾,彼此气机交融,形成奇妙的循环!而山巅之上,那轮清冷的弯月,其光辉正不偏不倚地笼罩着他所在的这座中央石峰!此地,赫然便是这天地大阵的——核心阵眼!

“不对,若是满天星辰是一座大阵,那不是全天下都在阵法之内?”

他有些糊涂,不过一想却是哑然,心想这十万大山再是辽广,也不过是大地一隅,怎么与满天星辰相比,十万大山不过是星辰大阵的一角映射。星光倾斜,映照着群山,群山蒸腾起丝丝绿光,这些绿光似是群山反哺给星辰能量,二者之间相辅相成。

原来如此!星辰大阵只有在此地才能突显威力,也就是说,换个地方所谓的星辰大阵根本就不存在!

“白骨前辈,多谢您冥冥中的指引!”江云帆心潮澎湃,对着身旁的白骨深深一揖。他不再犹豫,盘膝坐回白骨之旁,背倚冰冷的岩石,仰望那蕴含着无穷杀机与玄奥的璀璨星河。一边以神念体悟这天地杀阵的运转法则,一边引导着体内那刚刚成型的“穴位内阵”,尝试着与这浩瀚的星辰地脉之力建立一丝微妙的联系……

光阴荏苒,山中无岁月。转眼又是半年过去。

又是一个星月交辉的夜晚。

山巅之上,石壁阴影下。那道静坐了不知多久的身影,缓缓站了起来。清冷的星辉月华洒落在他身上,勾勒出挺拔而略显孤寂的轮廓。他缓缓抽出腰间的七巧剑,剑身在星月光华下流淌着秋水般的光泽。

没有预兆,剑光倏然亮起!

他身形展动,一套剑法随心而发。剑招时而如云端白鹤,飘逸灵动,带着不染尘埃的圣洁;时而又如月下谪仙,洒脱不羁,剑意挥洒间尽显孤高。这正是江云帆这半年来,以青城剑法为根基,融合自身的感悟,尝试开创的独属于他自己的剑道雏形!

一套剑招行云流水般使完,剑势收于一点。江云帆手腕轻抖,七巧剑发出一声清越悠长的嗡鸣,如同龙吟浅啸,久久回荡在寂静的山巅。

“终究……还是差了些火候。”江云帆凝视着剑身,微微摇头,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遗憾。他深知开创一门契合自身、直指大道的功法是何等艰难。他这一番“不满”,若是被青城派那些浸淫剑道数十载的长老们听到,恐怕会惊得瞠目结舌,继而大骂他不知天高地厚!要知道,青城派近百年来,能自创上乘剑法者,不过寥寥数人。而江云帆,年方及冠!

收剑归匣。江云帆闭目凝神,缓缓运转体内功法。刹那间,一股沛然浑厚、凝练如汞的真气,自他周身四十九处被阵法勾连的穴窍之中奔涌而出!真气充盈鼓荡,在特定的经脉路径中循环往复,生生不息!再无半分从涌泉穴泄漏消散的迹象!

至此,武林千百年来被视为铁律的“涌泉通,丹田破,真气散”的魔咒,被他以惊世骇俗的“穴位锁气,内阵为炉”之法,彻底打破!他的一身修为,尽数蕴藏于这由四十九处关键穴道构筑的“人体内阵”之中!

“是时候离开了。”江云帆仰望星空,目光深邃,“不过,离开之前,需将此阵破除,为后来者开一条生路!”

星辰、群山,两座大阵相辅相成,气机相连。破其一,其势自溃!

说干就干,一连数日他奔忙于山头之间,在某处山头石壁刻下阵纹,或是在某处撬下石头,他这般布置及是在这群山中布一阵法,以阵破阵,乃是阵法大师破阵的常用手段,将之用于此地虽不能将整个大阵破除,但至少可以影响其与天上星辰大阵“气势”的联系,断其势,阵自破!

最后,他回到了中央主峰之巅。目光落在了那块形如卧牛的巨岩之上。此山为阵眼,此石便是阵眼核心的具象化载体!毁此石,则阵眼破!

江云帆抽出灵珑刀,运足真气,狠狠劈向巨岩!

“锵!”

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火星四溅!坚硬的岩石上,只留下一道寸许深的刀痕和一个拳头大小的豁口。

“真够硬的,若是小虎在便好了,以他的叠浪刀,三刀两刀便能将之击碎。”江云帆如此想着,当然了,也就只能想想,如何动手还得靠自己。

他绕着巨岩仔细勘察。岩石与山体相连,浑然一体,根基深埋地下,想从下方挖掘断其根基,根本不可能。

“白骨前辈,您参悟此地十数载,可知破此顽石之法?”江云帆无计可施,对着那具静默的白骨低声问道。

白骨无言。但不知何时,那骷髅头又微微歪斜,这一次,却是向前低垂,两个空洞的眼窝,似乎正“凝视”着巨岩底部与地面相接的一处不起眼的缝隙。

“嗯?”江云帆心中一动,顺着那“目光”看去,立刻发现了端倪。他对着白骨郑重一礼:“前辈,得罪了。”小心地将白骨移开,露出了岩石底部那道幽深的裂缝。他伸手探入,缝隙深达数尺,内部似乎还有一定空间。

“多谢前辈再次指点迷津!”江云帆心中感激,对着白骨再次深深一拜,“待晚辈找一处地方为你入土为安!。”

山顶还算开阔,找了块松软之地,掘了块浅坑,将白骨小心的置了进去,覆上土石,堆成一个小小的坟茔。江云帆肃立坟前,珍而重之地行了三拜之礼。

做完这一切,江云帆解下背负的七巧灵珑宝匣,抚摸着陪伴多年的宝贝,眼中满是不舍,但又忆起李牧渔的那番话,便忍心说道:“伙计,不得已,只能牺牲你了!”

抽出七巧剑、灵珑刀,又将飞遁卸了下来,将宝匣塞进那道裂缝。

他退到远处一块巨大的山石之后,深吸一口气,捡起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运足腕力,猛地掷出!

石块划破空气,精准地击中了塞在裂缝中的宝匣!

但听得“轰隆”的一声,震天动地,碎石飞溅。待得尘烟消去,灰头灰脸的江云帆探出脑袋,被眼前所见震惊不已,只见那块岩石已不见踪影,地上现出一大坑。

祝融之怒!这深藏于七巧灵珑宝匣核心、足以焚天煮海的最后杀招,在这阵眼核心处轰然绽放!其威力,比之当年万毒谷前那次仓促激发,何止强了十倍!当然,身处其中的灵珑宝匣也逃不掉身碎的下场。

阵眼已破!笼罩在十万大山上空那股无形无质、却又令人窒息的神秘力量,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抬头仰望,星空依旧璀璨,却少了几分凌厉的杀伐之气,多了几分清朗与浩瀚。低头俯瞰,群山依旧巍峨,但林间终年弥漫不散的淡淡白色瘴雾,此刻竟如同被阳光蒸发的晨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稀薄、消散!清新的、带着泥土与草木芬芳的空气,第一次如此畅快地涌入肺腑!

至此,笼罩十万大山无数岁月、吞噬了不知多少生灵的天然绝阵——星辰地脉连环杀阵,宣告破除!这片曾经的死亡禁地,将彻底洗去凶名,显露出其物产丰饶的宝地本色!

江云帆默默注视着那埋葬了宝匣的焦黑坑洞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他抖落满身的尘土,整了整身上那件早已破旧不堪的长衫,将灵珑刀插入腰间,七巧剑负于背后。

而后,下了山,他不再回头,踏着如水般流淌的星月光华,身影融入苍茫的夜色,朝着深山之外,大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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