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锢右臂带着我全部的决绝,以及其内部被引动、即将彻底爆发的混乱邪能,狠狠砸落!
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我能清晰地看到诸葛青城因痛苦而扭曲的苍白面容,看到他心口那枚符印上光明与黑暗疯狂交织争斗的每一个细微颤动,能看到周围死气因这恐怖能量波动而沸腾嘶鸣的轨迹。
毁灭吧。
连同我这被诅咒的臂膀,连同这失控的邪能,连同那正在侵蚀符印的暗金污染…一起,在这最后的碰撞中,彻底湮灭!
至少,要为殿下…搏出一线净化之机!
手臂砸落的轨迹,裹挟着我最后的意志与疯狂。
然而,就在那布满裂痕、闪烁着不稳定邪光的晶锢即将触碰到符印的前一刹那——
异变,再次突生!
诸葛青城心口那枚剧烈波动的符印中心,那原本已被暗金污染覆盖大半、仅存一丝的区域,忽然毫无征兆地…裂开了一道极其细微的缝隙!
不,那不是裂开!那是…主动张开!
仿佛一枚挣扎许久的茧,终于到了破开的时刻!
缝隙之中,没有透出符印原本的淡金光芒,也没有那侵入的暗金邪色,而是…一种极致的、纯粹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
暗。
不是邪恶,不是死寂,而是一种更为本源、更为虚无的…暗。
如同宇宙诞生之前的奇点,万物归寂之后的终点。
这抹“暗”出现的瞬间,那正在符印上疯狂争斗的淡金守护之力与暗金污染邪力,同时猛地一滞!仿佛遇到了某种位阶上的绝对压制,甚至连争斗的本能都被瞬间冻结!
而我那砸落的、蕴含着足以引爆一切的狂暴邪能的晶锢右臂,在触碰到这抹“暗”的边缘时,其上的邪光、裂痕、乃至手臂本身…都仿佛陷入了无形的泥沼,速度骤然变得无限缓慢,其上蕴含的所有能量,无论是诅咒、死气、窃命之力,都如同百川归海,却又无声无息地被那抹“暗”…吞噬、消融!
没有爆炸,没有冲击,没有声光效果。
只有一种绝对的“平息”与“湮灭”。
我感觉到右臂上那持续不断的、几乎要将我逼疯的剧痛和冰冷邪能,正在如潮水般退去…不,不是退去,是消失!是彻底被那抹“暗”抹除!
晶锢表面的裂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弥合、消失,其颜色从那种不祥的暗红幽蓝,迅速褪变成一种灰扑扑的、仿佛失去所有能量特性的岩石般的质感。
而我与右臂之间的联系,也随着能量的消失而迅速减弱,它变得沉重、麻木,仿佛真的化成了一条冰冷的石臂。
这…这是…
我彻底愣住了,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
殿下符印中…怎么会藏着这种东西?!这究竟是什么力量?!它竟然能如此轻易地抹除晶锢内那连曦和残烬和古老刻痕都难以彻底净化的邪恶能量?!
就在我震惊失神之际,那抹“暗”在无声无息地“吞噬”掉晶锢右臂爆发的绝大部分邪能后,并未继续扩张,而是微微一颤,仿佛达到了某种饱和。
紧接着,那裂开的缝隙缓缓闭合。
符印再次恢复了原状。
不,并非原状。
其上的淡金光芒与暗金污染似乎都在刚才那“暗”的显现中被削弱了大半,但它们依旧存在,依旧在微弱地争斗着。只是那枚符印本身,变得更加古朴,更加内敛,中心深处,仿佛多了一点极细微的、不仔细看根本无法察觉的…暗色原点。
而随着符印的稳定,一股精纯却温和的力量,反哺而出。
这股力量似乎融合了之前被“暗”吞噬掉的、来自晶锢邪能中被提炼出的部分相对平和的生机,以及符印本身残留的守护之力,甚至还带着一丝那“暗”平息万物后的奇特静谧感。
这股融合后的力量,缓缓流淌而出,一部分融入诸葛青城枯竭的体内,滋养着他近乎熄灭的心魂火种。另一部分,则通过我们之间那始终未曾彻底断绝的指尖连接,反馈到了我的体内。
暖流。
不再是之前那种灼热或温和,而是一种…深沉的、带着安抚与修复意味的暖流,如同干涸大地迎来的一场春雨,悄无声息地滋润着我那破败不堪的身体和几近崩溃的神魂。
右臂虽然失去了所有能量,变成了沉重的“石臂”,但那持续不断的反噬剧痛和冰冷死寂感,却彻底消失了。体内被撕裂的经脉在这股暖流的滋养下,传来了细微的麻痒感,那是创伤在缓慢愈合的迹象。
我瘫软在地,大口喘息,望着身旁依旧昏迷,但脸色似乎真正开始有所好转、气息也趋于平稳的诸葛青城,又看了看自己那灰扑扑、失去知觉却不再带来痛苦的右臂,一种极度不真实的恍惚感笼罩了我。
绝死的一搏…竟然换来了这样的结果?
那符印中的“暗”,究竟是什么?
是殿下自身隐藏的力量?还是那曦和残烬、窃命能量、古老刻痕、诅咒死气…种种因素在我那疯狂举动下,阴差阳错激发出的异变?
无从得知。
但无论如何,最危险的时刻,似乎…过去了。
晶锢的威胁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解除了。殿下的情况稳定下来,甚至开始好转。我自身的伤势也得到了缓解。
虽然右臂废了,但比起之前那生不如死的状态,已是天壤之别。
我挣扎着坐起身,靠坐在岩壁上,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却带着一丝久违的轻松。
目光再次落在那片岩壁刻痕上。
那里的金芒已经彻底熄灭,刻痕变得黯淡无光,那些蔓延的暗金色阴影也仿佛失去了活力,凝固在岩石表面,如同丑陋的疤痕。
它似乎也耗尽了最后的力量,或者说,被那符印中的“暗”隔空斩断了联系。
洞窟内恢复了死寂,只有弱水偶尔冒出的气泡声和磷苔幽暗的光芒。
危险并未完全解除,我们依旧身处绝地。
但经历了方才那惊心动魄、峰回路转的一系列变故,此刻的平静,显得如此珍贵。
我低下头,看着自己无法动弹的石化右臂,又看了看身旁呼吸逐渐悠长的诸葛青城,嘴角缓缓扯出一个复杂难明的弧度。
烬燃之择,终未成空。
虽然前途未卜,但至少…火种未灭。
我缓缓闭上眼睛,任由那温和的暖流在体内流淌,修复着创伤,也沉淀着方才那足以令人疯狂的经历。
需要休息…必须尽快恢复一点力气…
在这彻底的寂静中,时间缓缓流淌。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嘤咛,忽然传入我的耳中。
我猛地睁开眼。
只见身旁,诸葛青城那浓密如蝶翼的睫毛,微微颤动了几下。
然后,他那双紧闭了不知多久的眼眸,缓缓地、艰难地…
睁开了一道缝隙。
眸中,带着初醒的迷茫、深重的虚弱,以及…一丝劫后余生的朦胧微光。
他…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