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弹的冰冷触感似乎还残留在指尖,饮水机无声的毒害更像一根细刺扎在心头。尽管沈冰表面上依旧冷静,有条不紊地安排着工作,部署着反击,但夜深人静时,一种熟悉的、冰冷的无力感开始如潮水般漫上。
她坐在书房里,对着摊开的案卷,目光却有些失焦。眼前不再是文字和证据,而是前世法庭上那些扭曲的面孔,那些被精心伪造、她却无力拆穿的“铁证”,还有铁窗后无尽的黑暗与绝望。
失败过一次了。
拼尽全力,坚守规则,最终却被规则本身碾碎。
这一次,对手更加狡猾,手段更加卑劣而无孔不入。她能赢吗?坚持所谓的正义,会不会又将所有人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尤其是……将小默,将姐姐们卷入这致命的漩涡。
一种深切的自我怀疑,如同毒藤,缠绕住她的心脏,越收越紧。她放在桌面上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颤抖。
陈默端着一杯热牛奶轻轻走进书房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沈冰挺直的脊背显得有些僵硬,眼神落在虚空处,那总是锐利自信的侧脸,此刻笼罩着一层罕见的、疲惫而脆弱的阴影。
“冰姐,喝点牛奶,早点休息吧。”陈默将杯子放在她手边,声音放得很轻。
沈冰回过神,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却有些无力。“没事,再看一会儿。”
陈默没有离开,他拉过旁边的椅子坐下。“冰姐,你在担心什么?”
沈冰沉默了片刻,视线落在那杯氤氲着热气的牛奶上。“小默,你说……我是不是太固执了?明明有更……更安全的方式。”
“因为那颗子弹?还是水里的东西?”陈默问。
“都有。”沈冰轻轻吐出一口气,像是要将胸口的浊闷尽数排出,“更多的是……我怕重蹈覆辙。前世,我就是太相信规则,太坚持所谓的程序正义,结果……一败涂地。这一次,敌人更强大,更不择手段。我担心我的坚持,会连累大家。”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哽咽,这是她在人前绝不会流露的情绪。
就在这时,林星澜抱着一个软垫,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书房门口。她没进来,只是倚在门框上,浅色的眸子静静地看着沈冰。
“冰姐,”林星澜的声音飘忽,却像锥子一样扎人,“你身上……缠了好多灰色的‘线’,又密又沉,都快把你裹成茧了。”
沈冰和陈默都看向她。
“那些‘线’……叫‘恐惧’。”林星澜歪了歪头,仿佛在观察什么有趣的东西,“是过去的‘恐惧’,它们闻着味道,又缠上来了。它们想把你拉回原来的地方。”
她伸出手指,虚虚地点向沈冰的心口。“但是,线头在你这里。别人剪不断,只能你自己,从里面,把它挣开。”
林星澜的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沈冰眼前的迷雾。
恐惧的茧。是自己用前世的失败,一根一根缠绕起来的。
敌人只是利用了这份恐惧,加剧了这份恐惧。
但破茧的力,从来只在茧的内部。
陈默看着沈冰眼中剧烈的挣扎,轻声开口,语气坚定。“冰姐,前世是前世,今生是今生。前世你是一个人,现在你有我们。你不是在重复过去,你是在创造新的结果。我们相信你,也请你相信我们,更要相信……你自己。”
沈冰闭上眼,脑海中闪过姐姐们各自奋战的身影,闪过陈默清澈而信任的眼神,闪过清河村村民那些期盼而痛苦的面孔。
恐惧依然存在,但它不再能吞噬她。
她猛地睁开眼,眼底那些迷茫和脆弱被彻底驱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淬炼过的、比钢铁更坚硬的决心。她伸出手,紧紧握住了那杯温热的牛奶,指尖稳定,不再颤抖。
“星澜说得对。”她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静,却多了一种斩钉截铁的力量,“心锁还需钥匙开。这钥匙,不在别人手里,就在我自己心里。”
她看向书桌上那堆积如山的案卷,目光锐利如初。
“我不会退缩。不仅为了清河村的村民,为了讨回前世的公道,更为了……打破这个该死的、试图再次将我困住的茧!”
恐惧的丝线,在她心中寸寸崩断。
一股更加磅礴、更加无畏的力量,正在破茧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