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齐齐倒吸一口冷气，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滞。
那几个正欲离场更衣的太太小姐们，听见祁煜低俏的嗓音，不约而同地定在原地。
郑太太一见祁煜，双腿顿时发软，险些瘫倒在地。旁边两位年轻小姐更是手忙脚乱地整理妆容，生怕在他面前失了体面。
霍媔眨了眨水汽氤氲的眼睛，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方才隔壁桌那几位夫人小姐一直盯着我看。我不认得她们，还以为是江投银行从前的VIp客户，或许在哪里见过。所以……”她顿了顿，眼眶微微泛红，声音带着几分哽咽，“我满心欢喜地端着酒杯过去，没想到鞋跟勾到了地毯，整个人往前倾，酒就泼到她们身上了。我不是有意的，自己也险些摔倒。”
霍媔是爱喝茶之人，会泡“茶”，更懂什么温度泡什么“茶”。
季澜霆率先反应过来，当即定调：“是地毯的错。抱歉，霍秘书，让你受惊了。”
祁煜漫不经心地扫了那几人一眼，眼神淡漠得仿佛在看无关紧要的物件。
“你是我的女朋友，”他低头凝视霍媔，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宠溺，“就算要敬酒，也该是她们排着队来敬你。你去敬什么？”
四周再次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太子爷这是要替美人撑腰了。”
“再明显不过。”
“听说祁家这位任性起来，谁的面子都不给。”
“可不是嘛。年少轻狂，连亲爹都敢当面顶撞，除了上官主任，怕是没人能制得住他。”
“看这架势，是不打算轻易放过那几位了。”
“……啧啧啧……真是惨，被泼了一身酒已经够难堪了，还要当众受辱……”
窃窃私语声在宴会厅各个角落蔓延。
江城人素来爱看热闹，尤其是这般豪门恩怨的戏码，更是令人津津乐道。
“我毕竟只是个破落户，哪敢借你的威风。”霍媔唇角牵起一抹苦涩的弧度。
郑太太猛地抬头。
“破落户？”祁煜脸色骤变，眸中寒光乍现，“谁说的？”他冷冽的目光如利刃般扫过在场众人，“是你？还是你？”
围观的人群被他凌厉的气势所慑，纷纷摆手否认。
“是郑太太。”一个细弱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
“我他妈哪知道是谁。”祁煜不悦地蹙眉。
“郑世洪的老婆，”开口的人吓得手中的酒杯一晃，酒液险些泼洒出来。
郑太太身子一软，几乎站立不稳。
郑世洪见矛头指向自己的妻子，连忙躬身赔罪：“对不起，是内人一时口快。她也是气昏了头，祁公子您大人有大量，别跟她一般见识。”
郑太太连连点头，面色惨白。
霍媔眼中掠过一丝冷意——变脸比翻书还快。
“她没长嘴？要你当嘴替？”祁煜幽幽开口，唇畔的笑意冷得刺骨。
郑太太浑身一颤，先前的泼辣劲儿早已烟消云散。
陈太太和其他几人纷纷后退，生怕成为祁煜的下一个目标。
“祁公子，我……”郑太太牙齿打颤，“对不起”三个字硬是说不出口。
林纾冷眼旁观，一副置身事外的姿态。
“别把事情闹大了，惹你奶奶不快。”沈玉玲见势不妙，忙给林纾使眼色。
林纾本就护短，被沈玉玲暗中掐了下胳膊，这才不得不上前打圆场。
“你还骂她小贱人呢。”康雅婼抢在林纾之前开口。
沈玉玲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对康雅婼的添乱很是不满。
季澜霆无视母亲责备的目光，今晚他坚定地站在妻子这边。霍媔是林纾的亲妹妹，是祁煜的女友，更是司湛在意的人，无论哪一重身份，他都不能坐视不管。
“呵。”祁煜轻哼一声，狭长的眸子危险地眯起，周身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他眼波流转，慵懒的声线里透着寒意：“看来，我在江城混得不怎么样啊。连我的女朋友，都能被阿猫阿狗指着鼻子骂。”
这番话让在场众人心惊胆战，尤其是那些曾在背地里议论过霍媔的人，个个面如土色。
“快去把她带走，还嫌不够丢人吗？”沈玉玲附在林纾耳边，低声呵斥。
季澜霆明摆着要给林纾撑腰，沈玉玲只好向儿媳妇施压。
林纾不为所动。亲妹妹当众受辱，她若是坐视不管，往后还不知会被欺负成什么样子。况且出面的是祁煜，她哪有本事把他拉走。
沈玉玲见她不听劝，脸上的笑容僵硬如铁。
“祁公子，管小姐也骂了。”站在祁煜身旁的一个年轻女孩突然出声。
被点名的女孩脸色煞白，恶狠狠地瞪了那女孩一眼。
“谁？”祁煜侧目。
“管彤彤，”那女孩见祁煜似是不认识，又补充道，“城西物流老板管一德的女儿。”
“没听过。”祁煜冰冷的眼神扫过去，管彤彤吓得浑身发抖。
“季总，季太太，抱歉打扰了二位的宴会。”他不经心地整理着袖口，“只是我这个人心眼比针眼还小，又极其护短，还不怎么讲道理。”他自嘲地勾起唇角，打断了身边几个欲劝他高抬贵手的人，“我女朋友泼酒是无心之失，情有可原。但有些人骂她，可就是存心为之了。借贵宝地处理点私事，可否？”
“请便，需要帮忙随时开口。”季澜霆颔首，这个面子他必须给，也愿意给。
“澜霆。”沈玉玲瞪了他一眼。
“季夫人，”祁煜幽幽开口，“对我有什么不满，不妨当面说。不必给季总施压，毕竟您是长辈，看在季总的面子上，我总会给您三分薄面。”
沈玉玲被当众这一怼，气得面红耳赤，心率飙升，却还要维持优雅的仪态。
“祁公子。”林纾深吸一口气，笑着走上前，“冤家宜解不宜结，都是误会一场。不如先让几位太太小姐去换身衣服？”
祁煜看了眼霍媔，点头应允：“那就麻烦季太太安排一间雅室，我和女朋友过去等着。”
“好。”
林纾站在宴会厅中央，笑容得体地环视四周，以女主人的姿态开口：“诸位贵宾，想要叙旧的可以继续晚宴，湖边草坪安排了音乐会，特意请了着名乐队助兴，大家可以前去欣赏。晚上九点还有烟花秀和无人机表演。”
宾客们纷纷称赞：“季太太安排得真周到。”
太子爷的热闹，他们也不敢多看。
“向远、季涵，你们先带公子小姐们去热闹热闹，务必让大家尽兴。”季澜霆吩咐道。
两兄弟欣然领命。
“你们也先过去。”祁煜对陆知遥低语。
陆知遥点头，“言溪，走吧。”
温言溪还想看热闹，却被陆知遥推着离开：“那边更热闹，你不是喜欢打架子鼓吗？让你玩个够。”
温言溪不情不愿地挪动脚步。
“言溪缺个舞伴，有姑娘报名吗？”陆知遥温润的嗓音一响起，那些尚未订婚的千金小姐便纷纷动身，争先恐后地跟了过去。
温母投去感激的一瞥，她希望今晚儿子无论如何都能相中一个。
一楼的年轻人陆续向湖边音乐会走去。剩下的宾客中，男士围在季望水和厉仲谦身边，太太们则聚在沈玉玲和季二夫人周围。
季湘兰起身，对女儿道：“雪眠，你跟两个表哥先过去，好好招待那些小姐。我上去看看外婆。”
二楼包厢内，一派祥和。
推杯换盏间，季老夫人起身。
众人也随之站起。
“诸位，老婆子有些乏了，和温老爷子去茶室歇歇。羡山，你陪大家尽兴，务必招待好。”
“好的，妈，您放心。”季羡山扶着她离开。
“老夫人慢走，温老慢走。”宾客们客气相送。
一楼发生的事，一字不落地传入了司湛耳中。他给侍者递了个眼神，而后不动声色地继续与众人推杯换盏。
“湛总，这杯我敬您……”
酒桌氛围热烈非常。
周斯越卯足了劲要与司湛拼酒，没有祁煜相助，显然力不从心。
赵君逸笑道：“湛总的酒量真是深不可测，我和斯越联手都没能喝过您。”
人如酒，不知其深，不知其量。
“阿湛，”付政霖也笑，“斯越今晚拼酒失败了，但她一定会卷土重来。今天就当是提前预演了。”
周斯越向来不达目的不罢休。
司湛唇角噙着淡淡的笑意，稳如泰山：“荣幸之至。”
他给足了两人面子。
“下次，我把阿煜带上。我就不信，我们姐弟联手还喝不过您。”周斯越酡红的脸颊上，笑容明媚张扬。
周斯越和祁煜从无败绩，只因在江城，没人敢赢。
“随时奉陪。”司湛笑得意味深长。
一间雅致的包房内。
祁煜借着酒意靠在霍媔身上，不安分的手动来动去。
“再乱动，我告你性骚扰了啊。”霍媔没好气地说。
“欢迎投诉。”祁煜盯着她的红唇，目光灼热，喉结不自觉地滚动。
“没醉就开始发疯了。”霍媔抬手推开他的脸，避开那炙热的视线。
“酒不醉人人自醉。”祁煜抓住她的手，重重亲了一口，手背上立刻留下一个红印。
“你到底是来给我撑腰，还是来调戏我的？”霍媔失笑，看着他无赖的模样，很是无奈。
“同时进行，互不耽误。”祁煜正要吻下去时侍者端着解酒汤敲门而入。
“祁公子，这是霍小姐为您准备的解酒汤。”侍者从容走来。
祁煜原本不悦的脸色骤然转晴：“你安排的？”
霍媔迎着他惊喜的目光，只得轻轻点头：“先喝点。”
随即，她不动声色地看向侍者。
侍者给了她一个柔和的笑容。
霍媔当即懂了，是姐姐安排的。
祁煜喝了几口，放下瓷盅，暧昧低语：“虽然没你煮的好喝，但有你的味道。”
“还不走？”他见侍者仍立在身旁，挑眉道:“留在这儿等着吃狗粮？”
“你说话别这么刻薄。”霍媔失笑，又问侍者，“季太太呢？”
“太太在外面，要请她进来吗？”
“请。”
霍媔嗔了祁煜一眼：“坐好，你这姿势太暧昧了，我姐都没眼看了。”
祁煜这才整了整衣襟，端正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