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旁,空气仿佛因凤卿的话语而凝固。
“古老、狂暴的意志……正在苏醒?”乌缇娅重复着这句话,姣好的面容上血色褪去几分,她看向哈尔巴拉长老,“长老,族中古老传说里,可曾提及星殒之地除了圣泉,还封印或沉睡着什么……特别的存在?”
哈尔巴拉眉头紧锁,枯瘦的手指神经质地捻着骨串,浑浊的眼中满是追忆与惊疑:“圣典残篇中确有模糊记载……远古星辰坠落,不仅带来了生机与星力,其核心亦可能残留着星辰本身蕴含的‘灵’,或是……伴随星辰碎片而来的‘域外之物’。但记载语焉不详,只警告后人,不可惊扰星殒之眠,否则恐有倾世之祸……”
玄玑子老道倒吸一口凉气:“域外之物?星辰之灵?无论是哪种,能与被污染的星髓产生共鸣,其力量层次恐怕远超我等想象!天尊那群疯子,他们到底想干什么?唤醒这种存在,难道不怕玩火自焚,毁灭整个戈壁吗?”
陆小凤苦笑一声,摸了摸他那两撇标志性的胡子:“玩火的人,从来都觉得自己能控制火势。或许,这天尊,就是想借助这股力量,达成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
沈渊沉默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绣春刀的刀柄,冰冷坚硬的触感让他保持清醒。局势比预想的还要复杂危险。不仅要面对幽冥鬼王及其麾下的阻杀,还要防备一个即将苏醒的、不知是敌是友、但大概率是敌的古老恐怖存在。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目光恢复锐利:“无论那是什么,我们已无退路。天尊在加速侵蚀星髓,唤醒古兽,我们必须阻止他们。否则,一旦让其彻底掌控或被那股古老意志主导,后果不堪设想。”
他站起身,环视众人:“传令下去,休整取消,即刻出发!目标,西北八十里,星殒核心!”
命令下达,队伍立刻行动起来。疲惫与伤亡带来的低落士气,在迫在眉睫的巨大危机面前,被强行转化为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在凤卿模糊的指引和星路骨片的印证下,队伍不再刻意隐藏行迹(既然已被窥探),而是以最快的速度,朝着西北方向疾驰。
越是深入,环境变得越发诡异。脚下的沙砾逐渐被一种暗红色的、仿佛被血液浸透的奇异砂石取代,空气中紊乱的星辰辐射强度倍增,甚至开始影响到一些修为较弱的银狼部战士和明军缇骑,让他们出现头晕目眩、内力滞涩的症状。天空中的星辰光芒也愈发暗淡,被一层无形的血色薄雾所笼罩,投下的光线都带着不祥的暗红。
地面上开始出现巨大的、非自然的裂谷,深不见底,从中散发出灼热的气流和硫磺的味道。偶尔还能看到一些巨大的、疑似某种生物骨骸的化石,半埋在红沙之中,形态狰狞,绝非已知的任何物种。
“这里的天地元气……变得极其暴烈且充满恶意。”玄玑子老道手持罗盘,指针疯狂转动,几乎要脱框而出,他的脸色无比凝重,“地脉之力被扭曲了,煞气冲天!大家务必紧守灵台,运转功力抵御,切勿被外界煞气侵入心神!”
不用他提醒,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那股无处不在的压迫感。仿佛整片天地都在排斥他们,有一种无形的重量压在心头,让人喘不过气。
沈渊全力运转混沌内力,如同在体内构筑起一道堤坝,抵御着外界能量的侵蚀。他注意到,乌缇娅和哈尔巴拉长老,以及那些银狼部战士身上的星纹,在此地反而闪烁得更加明亮,似乎在努力汲取着空气中尚存的一丝纯净星力,但他们的表情也同样痛苦,显然这种汲取过程伴随着巨大的负荷和风险。
“看前面!”负责在前探路的影刃突然发出警示。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前方数里外,地貌陡然变化。一片巨大的、如同陨石撞击形成的环形山轮廓出现在地平线上。环形山内,隐隐有冲天的暗红色光柱扭曲闪烁,与天空中垂落的血色雾气相连,形成一个巨大的、令人心悸的能量漩涡。而那漩涡的中心,散发出的正是被污染的星髓之力,以及一股令人灵魂战栗的、如同沉眠巨兽呼吸般的古老威压!
那里,就是他们的目的地——星殒核心,也是“天尊”布下重兵之地,更是那古老意志的苏醒之所!
然而,通往环形山的最后这段路程,注定不会平坦。
“咕噜……咕噜……”
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从四周的暗红色裂谷中传来。紧接着,一只只形态更加扭曲、更加恐怖的怪物,如同从地狱爬出般,攀上了裂谷边缘。
它们不再是单一的尸狼。其中有身高过丈、由无数残破骨骼拼接而成的“缝合尸魔”;有下半身是蜘蛛形态、上半身却保留着人类武者轮廓、挥舞着骨质镰刀的“人面蛛魔”;还有如同巨大蝙蝠与腐尸结合、在空中盘旋尖啸的“飞尸”……
这些怪物身上,不仅散发着浓郁的幽冥死气,更隐隐透出一丝与那片环形山核心同源的、狂暴混乱的意志!它们是被污染星髓和那股古老意志共同影响下,催生出的变异邪物!
“准备战斗!它们来了!”巴图尔怒吼一声,拔出弯刀,身下的戈壁狼也龇牙低吼。
怪物如同潮水般涌来,数量之多,远超之前的尸狼群!它们的攻击也更加疯狂、毫无理性,甚至不惜自爆来冲击阵型!
“结圆阵!保护萨满和法师!”沈渊大喝,绣春刀已然出鞘,刀身之上,混沌内力与微弱星力交织,泛起一层灰蒙蒙的光泽。
大战瞬间爆发!
银狼部战士悍勇无比,狼骑冲锋,弯刀挥砍,与体型庞大的缝合尸魔撞在一起,人仰狼翻,血光迸溅。明军缇骑则以劲弩齐射,对付天空中的飞尸,但飞尸灵活异常,弩箭收效甚微。
陆小凤身形如凤舞九天,灵犀指力专攻怪物关节与疑似核心之处,但发现这些变异怪物的核心位置更加隐秘,且防御极强。影刃则游走于战场边缘,专挑落单或受伤的怪物进行致命一击。
莫云轩指挥着缇骑中内力较高者,不断激发“破邪星锥”,金芒闪烁间,确实能有效杀伤这些邪物,但怪物数量实在太多,星锥的消耗也极大。
乌缇娅再次举起宝石短杖,月华光辉洒落,试图净化这些怪物身上的死气与混乱意志。然而,这一次,月华之力遇到了强大的抵抗,那丝古老的混乱意志极其顽固,月华只能稍稍压制,却难以根除。
哈尔巴拉长老则带领着几名萨满,吟唱着更加古老晦涩的咒文,试图沟通此地尚未被完全污染的星辰之力,形成一道道微弱的星光屏障,阻挡怪物的冲击,但屏障在怪物疯狂的攻击下摇摇欲坠。
沈渊刀光如匹练,将一头扑来的人面蛛魔劈成两半,腥臭的液体溅了他一身。他感到手臂微麻,这些怪物的力量和防御,远超寻常尸兵。更重要的是,他察觉到,随着战斗的持续,空气中那股古老的威压似乎在缓缓增强,影响着所有人的心神,滋长着内心的暴戾与绝望。
“不能恋战!必须冲过去!”沈渊对乌缇娅和陆小凤喊道。
就在战况陷入胶着,队伍推进缓慢,伤亡持续增加之际——
“轰隆!!!”
一声仿佛来自地心深处的巨响猛然爆发!整个大地剧烈震颤起来,如同发生了最猛烈的地震!环形山方向,那道暗红色的光柱骤然膨胀、扭曲,变得更加粗壮、更加狂暴!
一股无法形容的、蛮荒而恐怖的意志,如同海啸般席卷了整个战场!
刹那间,所有正在疯狂进攻的变异怪物,动作齐齐一滞,然后仿佛受到了某种至高无上的召唤,同时发出了混合着恐惧与狂热的嘶吼,竟然舍弃了沈渊他们,如同潮水般向着环形山方向退去,速度快得惊人!
战场瞬间安静下来,只留下满地狼藉和喘息未定的众人。
所有人都心有余悸地望向环形山方向,那股如同实质般的威压,让每个人都感到呼吸困难,心脏狂跳。
“它……它醒了?!”莫云轩声音干涩,带着一丝颤抖。
乌缇娅脸色苍白,握紧短杖的手指关节发白:“不……还没有完全苏醒,但……已经很近了!”
沈渊抹去脸上的血污,眼神前所未有的凝重。怪物突然退去,并非好事。这只能说明,环形山内,有更重要的变化发生了,吸引了它们的全部注意力。或者说,那个古老的存在,已经不需要这些小喽啰来阻拦他们了。
他看向那仿佛择人而噬的环形山入口,那里暗红光芒涌动,如同恶魔张开的巨口。
“我们没有退路了。”沈渊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前进!在我们彻底变成猎物之前,杀进去!”
队伍再次集结,带着满身的伤痕和疲惫,以及一颗颗沉甸甸的心,向着那最终的战场,迈出了坚定的步伐。
就在他们即将踏入环形山外围的一片乱石区域时,一个冰冷、戏谑,仿佛由无数冤魂哀嚎汇聚而成的声音,突兀地在每个人耳边响起:
“恭候多时了,蝼蚁们。本王的‘万魂尸阵’,正缺几道强大的生魂作为主祭之引呢……”
幽冥鬼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