舷窗外,那颗被翠绿色大气层温柔包裹的行星,如同镶嵌在黑色丝绒上的祖母绿,散发着宁静而蓬勃的生机。探测器传回的数据流在屏幕上飞速滚动,勾勒出这个被其居民自称为“翠霭星邦”的文明轮廓。
“大气成分适宜,氮氧比例与地球接近,富含一种未知的活性粒子,暂命名为‘生命灵气’。”晴岚的声音带着一丝科研者的兴奋,“地表超过百分之九十被一种巨型乔木植被覆盖,形成统一的‘全球树海’。能量信号源分散在树海各处,与植物生命活动高度契合,疑似一种……植物基质构成的生物文明。”
“植物文明?”雷烈挠了挠头,想象不出一棵树怎么造星舰。
“不止如此,”林凡凝视着屏幕,他的八鼎感知远比探测器更敏锐,“这个文明的意识……是统一的,或者说,高度互联。那笼罩全球的树海,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活着的神经网络。那些能量信号,是它们集体思维的涟漪。”
就在这时,那段被捕捉到的、带着焦灼意味的广播信号被破译了出来。并非复杂的语言,而是一种混合了特定频率能量波动与简单精神意象的复合信息,如同风的低语,水的流淌,自然无比。
“……侵蚀……来自深空根须的枯萎……灵歌被杂音干扰……请求……协调……”
信息断断续续,充满了无助与紧迫。
“它们在求救?”叶灵均看向林凡。
林凡点了点头,目光深邃:“而且,它们感知到了我们的到来。那股‘生命灵气’正以一种温和但持续的方式扫描着我们,没有敌意,只有……审视与一丝微弱的期盼。”
他沉吟片刻,做出决定:“主动回应它们。发送一段包含坤元(大地承载)、离火(光明温暖)、坎水(润泽生命)意蕴的友好信号,表明我们并无恶意,并表达愿意倾听。”
一道融合了土黄、暖红与水蓝三色光晕的柔和信号波,从“薪火远征号”缓缓发出,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颗石子。
几乎在信号发出的瞬间,下方的翠霭星便有了反应!
笼罩行星的翠绿色大气层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拨动,泛起层层叠叠、美轮美奂的涟漪。紧接着,一道无比庞大、却异常温和清醒的集体意念,如同母亲的呢喃,缓缓迎了上来,与林凡发出的信号轻柔地接触、交融。
“……陌生的……温暖星光……你们……携带着……古老星辰的韵律……与……大地的厚重……欢迎……来到……翠霭之梦……”
这意念温暖、古老,带着草木的芬芳与岁月的沉淀,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宁静与信任。
“我们听到了你们的求助。”林凡以神念直接回应,将“侵蚀”、“枯萎”、“杂音”等意象传递回去,“能否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
翠霭星的集体意识沉默了片刻,仿佛在组织语言,或者说,在调取相关的“记忆”。随后,一段更加具体、却也更令人不安的信息流涌来。
通过那充满自然意象的表述,林凡等人理解了危机所在:翠霭星邦的文明根基,在于全球树海共享的“灵歌”——一种维系所有个体意识和谐共存、调节星球能量循环、甚至能缓慢影响周边星域的生命交响。然而,近几个行星公转周期以来,一种源自星空深处的、冰冷的“杂音”开始渗透进来。这杂音无形无质,却直接污染灵歌的源头,导致大片区域的树海失去活力,枝叶枯萎,意识陷入混乱或沉寂,如同患上了一种蔓延的“灵魂枯萎症”。翠霭星邦尝试了所有已知的方法,都无法驱散这杂音,反而眼看着枯萎区域不断扩大。
林凡心中一凛。这“杂音”的描述,与宿影的侵蚀特性何其相似!虽然表现形式不同(非直接腐化物质,而是干扰精神与生命韵律),但其冰冷、死寂、瓦解秩序的本质如出一辙。宿影的触角,果然早已伸向了宇宙的各个角落,以不同的方式展现其破坏力。
“我们或许能帮助你们。”林凡传递过去一道坚定的意念,同时将一丝蕴含离火净化、震雷惊醒、巽风流通之力的意蕴展示给对方,“我们曾与类似的‘杂音’源头斗争过。”
翠霭星的集体意识瞬间泛起了强烈的、如同晨曦破晓般的喜悦波动。
“……感谢……星辰的使者……请……降临……灵歌之源……世界之树……之心……”
一道由纯粹翠绿色生命灵气构成的、从行星表面延伸至星舰前方的光辉阶梯,缓缓凝聚成形,发出诚挚的邀请。
“我下去一趟。”林凡对伙伴们说道,“你们在此警戒,保持联络。雷烈,尤其是你,管好你的雷霆,别吓到这些植物朋友。”
雷烈嘿嘿一笑,拍了拍胸脯:“放心,老林,我晓得分寸。”
林凡一步踏出星舰,落在翠绿的光阶上。那光阶并非实体,却承载着他的重量,带着他缓缓向着翠霭星那片无垠的树海降落。
越是靠近,越是能感受到这个植物文明的独特与壮美。参天巨木的枝叶在微风中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那并非普通的风声,而是无数意识低语交织成的灵歌背景音。发光的花朵如同星辰点缀林间,蜿蜒的藤蔓如同天然的桥梁与通道。他甚至能看到一些由活体木材与发光苔藓自然“生长”而成的、充满艺术感的建筑结构,与森林完美融合。
没有污染,没有机械的喧嚣,只有生命的和谐与宁静。然而,在这片宁静之下,林凡敏锐地感知到了那些“杂音”污染的区域——那里的树木色泽灰暗,枝叶低垂,灵歌在此变得断续、刺耳,充满了痛苦与迷茫。
他被光阶引领着,来到了树海的最深处。这里并非黑暗的丛林腹地,而是一片开阔的、被无数发光植物照得如同白昼的林中圣地。圣地的中央,矗立着一棵无法用言语形容其巨大的古树,它的树干如同支撑天地的山峦,树冠没入云端,根系仿佛扎透了整颗星球。这就是翠霭星邦的核心,灵歌的源头——世界之树。
在世界之树粗壮的根部,一个由柔和光芒构成的老者面容缓缓浮现,它的眼睛如同两颗温润的祖母绿,充满了智慧与沧桑。这是世界之树意识的直接显化。
“欢迎你,异星的守护者。”老树的声音直接在林凡心中响起,带着一丝疲惫,却依旧温和,“我感受到了你体内流淌的、与生命和秩序共鸣的力量。”
“我们也感知到了你们的痛苦。”林凡肃然道,“那‘杂音’,我们称之为‘宿影’,是宇宙的顽疾。它正在以各种方式侵蚀无数的世界。”
“宿影……”老树低吟着这个名字,枝叶发出沙沙的共鸣,仿佛在记忆的长河中搜索,“古老的警示中,似乎有过类似的记载……源自规则背面的阴影……”
“我们需要找到它在此地渗透的节点,才能进行净化。”林凡说道,“灵歌被干扰的源头在哪里?”
老树的面容上闪过一丝忧虑:“那杂音……并非来自一个固定的点。它如同弥漫的雾气,从星球的……‘梦境边缘’渗透进来。”
“梦境边缘?”
“翠霭星的生命灵气场,与星球的集体潜意识,我们称之为‘众星之梦’的层面紧密相连。灵歌的旋律,本就源于此梦。宿影的杂音,腐蚀了梦的边界,从那里污染了灵歌的源头。”老树解释道,“要净化它,需要有人能进入‘众星之梦’,找到并修复被腐蚀的梦境边界,从根源上阻断杂音。”
它看向林凡,目光中带着期盼:“你的灵魂力量如此独特而强大,并且蕴含着多种本源的真意,或许……你是漫长岁月中,唯一有可能深入我们的集体之梦,并完成此举的外来者。”
进入一个全球性植物文明的集体潜意识?这无疑是一次极其危险的精神之旅。稍有不慎,就可能迷失在那浩瀚而无形的意识之海中,或者被宿影的杂音直接污染灵魂。
林凡看着老树眼中那抹为了族群存续的恳切,又感受着周围那逐渐被枯萎侵蚀的悲伤灵歌,他没有犹豫。
“告诉我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