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悬的穹顶之下,风雪声、能量嗡鸣声,甚至心跳声,都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吞噬,只留下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苍白的内壁上,那些扭曲灵魂的无声哀嚎,构成了一幅活生生的地狱绘卷,冲击着每个人的心神。
能量护盾破碎,武器失效,通讯中断。奥丁之眼小队引以为傲的科技力量,在这诡异的“心阱”之中,如同孩童的玩具般被轻易剥夺。队员们脸上写满了震惊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恐,这是他们从未遭遇过的、完全超出认知的困境。
艾莉西亚强行压下脑中的眩晕与精神层面的不适,死死盯着面目全非的李斯特,声音因愤怒和寒意而微微颤抖:“你……到底是什么东西?李斯特在哪里?”
“李斯特?”控制着他躯体的存在歪了歪头,露出一个近乎嘲弄的僵硬笑容,“他的知识、记忆、乃至灵魂的碎片,都已融入这伟大的‘归墟之息’之中,成为构筑新秩序的基石。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将成为这‘倒悬穹顶’稳定下来的最后祭品,尤其是你,林凡。”
那燃烧着苍白火焰的双眼再次锁定林凡,充满了贪婪与一种近乎疯狂的“求知欲”。“你的‘易’道,你的‘变卦’之力,是打破旧有平衡、催生终极混乱与新生最完美的催化剂!拥抱虚空吧,你的智慧将在永恒的寂静中得到升华!”
林凡感受着怀中三块碎片传来的、比之前清晰一些的共鸣暖意,它们似乎被这极致的虚空环境所刺激,从深沉的沉睡中苏醒了一丝。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观卦境】在巨大的压力下反而变得更加敏锐。
他不再去看李斯特,而是将全部心神投入到感知这“倒悬穹顶”本身。
在这里,常理被颠覆。天(穹顶)在下,承载着无数痛苦的灵魂;地(冰原)在上,却被隔绝在外。这本身就是一种极致的“否”卦(天地不交,闭塞)意象。而那种禁锢、吞噬、扭曲的力量,则对应着“噬嗑”与“困”的叠加。
但,易经之道,物极必反,否极泰来。再完美的陷阱,也必然存在其“爻变”之机,存在阴阳转换的缝隙!
“诸位,”林凡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在这死寂的空间内回荡,清晰地将一丝镇定传递给众人,“不要被表象迷惑,不要用常理去理解此地。此地规则虽被扭曲,但其运行,依旧未脱‘易’理范畴!”
他抬手指向头顶(那倒扣的、映照灵魂的穹顶):“天在下,为‘坤’;灵魂映照,阴气凝聚,亦为‘坤’。此乃‘坤’之极致,重阴之地。”
又指向脚下(被苍白符文覆盖的冰面):“地在上,冰封雪盖,然符文流转,试图汲取地脉之力却遭扭曲,此为‘艮’(山,止)中有‘坎’(水,险),根基不稳,阳陷阴中。”
“上坤下艮……这是‘剥’卦!”叶灵均眼眸一亮,瞬间理解了林凡的指引。剥卦,寓意剥落、侵蚀,阳爻将被阴爻尽数剥尽。正符合他们此刻力量被压制、处境极度不利的状况!
“不错!”林凡赞许地点头,眼中闪烁着推演的光芒,“然‘剥’卦之上九爻辞有云——‘硕果不食,君子得舆,小人剥庐’!剥极而复,一线生机便在于这仅存的‘上九’阳爻!在此地,这‘上九’便是……”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猛地射向穹顶正中央,那里是所有苍白能量流转汇聚的核心,也是那些痛苦灵魂虚影最密集、仿佛被无形枷锁束缚的焦点!
“便是那禁锢与吞噬的源头,也是其力量运转的枢纽!打破它,则‘剥’卦可转为‘复’卦(地雷复,一阳来复)!”
“狂妄!”李斯特(虚空意志)发出一声尖锐的嗤笑,他手中的苍白能量核光芒大盛,“在此地,我即是规则!凭你们这些残存的力量,也想动摇‘心阱’核心?”
他挥动手臂,穹顶内壁上那些痛苦的灵魂虚影仿佛受到了刺激,发出更加剧烈的无声尖啸,一股庞大而冰冷的精神冲击如同潮水般向众人席卷而来!同时,地面那些苍白的符文如同活过来的毒蛇,缠绕向众人的脚踝,试图汲取他们的生命力和能量!
“守神静心!雷大哥,护住石鸢!灵均,随我感应‘离’火明灭之机!”林凡疾呼,自身神魂之力与【观卦境】结合,化作一层无形的屏障,勉强抵挡住那无孔不入的精神冲击。
雷烈怒吼一声,血气勃发,强行震碎脚下缠绕而来的苍白符文,将吓得瑟瑟发抖的石鸢牢牢护在身后。叶灵均则闭目凝神,指尖离火明灭不定,她在努力感应这片被扭曲的天地中,是否还存在那一丝属于“明”与“丽”(离卦属性)的微弱气机。
奥丁之眼的队员们也展现出精锐的素质,他们虽无法动用能量武器,但依靠强健的体魄和坚韧的意志,互相依靠,结成战阵,抵抗着精神冲击和符文的侵蚀。
林凡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同时维持【观卦境】分析全局和抵御精神冲击,对他消耗巨大。但他没有退缩,他的心神紧紧锁定着穹顶核心。
他看到了!在那极致“坤阴”汇聚的核心处,并非铁板一块!正因为其力量过于凝聚和极端,反而在内部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小的“阳亢”之象!如同极寒之冰,中心反而可能存有一丝燥热!这便是“剥”卦上九爻“硕果”之象,也是这“倒悬穹顶”唯一的、因其自身力量运转而产生的破绽!
“灵均!就是现在!东南‘巽’位,三尺七分,以‘明夷’(地火明夷,光明受伤)之意,击其‘阳亢’之点!”林凡猛地喝道,精准地报出了方位和意境。
叶灵均没有丝毫犹豫,她积蓄的全部离火之力,并非化作狂暴的烈焰,而是凝成一道极其凝聚、带着一种“晦而明”、“内蕴光热”意境的淡金色火线,循着林凡指引的方位,精准无比地射向穹顶核心那肉眼根本无法察觉的微妙节点!
这并非硬碰硬的攻击,而是如同针灸般,以特定的“意”与“力”,刺激其自身的气机矛盾!
嗡——!
被淡金色火线击中的刹那,整个倒悬穹顶剧烈地震颤起来!那汇聚的苍白能量核心处,猛地爆开一团不稳定的、带着暗红色的光芒!就如同一个精密运转的齿轮,被投入了一粒小小的沙子!
内壁上那些痛苦灵魂的哀嚎虚影,出现了瞬间的紊乱和闪烁!
“不可能!”李斯特(虚空意志)发出一声惊怒的咆哮,他感觉到自己对“心阱”的掌控出现了一丝滞涩!
然而,就在这旧力已滞、新力未生的瞬间——
一直被雷烈护在身后,脸色苍白的石鸢,眼中忽然闪过一丝属于大地的、沉稳厚重的光芒。她福至心灵般,将双手按在了脚下那被苍白符文覆盖的冰面上。
她没有力量去驱散那些符文,但她将自己那微弱却纯净的守岳血脉感应,如同投入古井的一颗石子,轻轻传递了下去。
一瞬间,林凡敏锐地感觉到,脚下那被扭曲、被隔绝的“艮”卦(山,地)气机,因这丝纯净的血脉引动,产生了一丝微不可察,却真实不虚的……“共鸣”与“抗拒”!抗拒这覆盖其上的、不属于这片大地的虚空之力!
这丝共鸣与抗拒,如同最后一根稻草,与叶灵均引发的核心紊乱内外呼应!
“就是现在!”林凡眼中精光爆射,他不再保留,将刚刚恢复的一丝力量,连同自身对“变卦”的全部理解,化作一道无形的意念,狠狠撞向那已然出现裂痕的穹顶核心规则!
“剥极而复!天地定位——!”
咔嚓!
一声仿佛来自虚空本身的、清脆的碎裂声,在每个人灵魂深处响起!
倒悬的穹顶,那苍白的内壁上,一道清晰的裂痕,自叶灵均击中的那个点蔓延开来!如同冰面破碎,迅速扩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