橡皮艇在墨色的海面上缓缓前行,橡皮艇划破水面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胡八一和胖子在前头划桨,桨没入水中时带起细碎的浪花,溅在艇上,很快又被归墟特有的温热海水浸湿。
湄若靠在船尾,雪莉杨坐在她旁边,正低头检查急救包,里面的纱布和药水所剩无几,只剩下半包湄若之前给的金疮药,被她小心翼翼地收在防水袋里。
“咳咳……”明叔突然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凑近过来,眼角余光还瞟了眼坐在另一艘艇上的的古猜——少年正望着海水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们……看到古猜背上的纹身没?”明叔的声音压得极低,像怕被听见似的
雪莉杨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好奇:“您知道那是什么?”她刚才也瞥见了,那纹身像是突然冒出来的,在古猜的背上格外显眼,绝不是寻常渔民会纹的图案。
“嘿嘿,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明叔得意地眯起眼“那叫透海阵,是蛋人才有的。”
“蛋人?”胖子在前头划着桨,耳朵却竖得像雷达,听到新词立马插嘴,“啥意思?”
他手没停,嘴里还咂摸,“胖爷听说过鲛人,没听说过蛋人”
胡八一也放慢了划桨的动作,侧耳听着:“明叔,你说明白点,蛋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上古时候的神秘部落。”明叔的声音更神秘了,像在讲什么祖传的秘闻
“传说他们住在海底,能在水里来去自如,最擅长潜水采蛋”
“上古部落?”雪莉杨和胡八一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讶。
陈教授的笔记里提过,珊瑚螺旋附近曾有个叫“恨天部”的上古部落,后来突然消失了,难道……
“您是说……恨天部?”胖子直接把心里的疑问问了出来,木桨在水里顿了一下,溅起的水花打在他脸上,“古猜是恨天部的后代?”
明叔啧了一声,摆了摆手:“不好说,不好说。恨天部的记载太少,只知道他们能跟海打交道,蛋人也是这样……不过以前没见古猜身上有纹身啊,怎么突然就冒出来了?”
这也是胡八一纳闷的地方。他跟古猜也算相处了段时间,少年常年光着膀子在甲板上帮忙,背上光溜溜的,别说纹身,连个疤都少见,怎么掉进归墟就多了个透海阵?
“会不会是用了特殊药水?”雪莉杨猜测道,“有些部族的纹身会用特殊颜料,平时看不出来,遇水或者遇热才显形。”
“有这可能。”胡八一点头,他在部队时见过类似的伪装颜料,遇紫外线才会显色,“归墟的海水温度高,说不定触发了颜料。”
“不是药水。”一直没说话的湄若突然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众人都看向她。湄若指尖转着块贝壳碎片,缓缓道:“我见过类似的纹身。有些部族会用深海墨鱼汁混合特殊植物汁液纹身,
平时跟肤色差不多,只有遇到特定的水质或温度才会显形——但那需要提前用触发药水处理,古猜显然没经过这一步。”
她顿了顿,想起在终极笔记世界里,张家身上的纹身就是遇热显形,冷了又会隐去,先张也都有,她当时还专门研究过其中的原理。
“古猜的纹身突然显现,更像是被归墟的海水直接激活的。这里的水的关系吧!跟药水没关系。”
她的判断向来准确,众人都没怀疑。胡八一摸着下巴,若有所思:“这么说,归墟的海水跟恨天部……或者说跟蛋人部落,有极大的渊源?”
“多半是。”明叔搓着手,眼里闪过一丝兴奋
“说不定这附近就是恨天部的遗址!那可是上古部族,里面藏的宝贝……”
“先顾好眼前吧。”雪莉杨打断他们
木桨划水的声音渐渐慢了下来,橡皮艇在水面上轻轻摇晃。
阮黑突然咳嗽了几声,眼皮颤了颤,竟缓缓睁开了眼。
“师傅!”多玲惊呼着扑过去,眼泪瞬间涌了出来,“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阮黑的脸色依旧惨白,嘴唇干裂起皮,他望着多玲,虚弱地笑了笑,声音轻得像羽毛:“水……给我点水……”
多玲赶紧拧开水壶,小心翼翼地喂他喝了两口。
阮黑呛了一下,呼吸渐渐平稳些,他看向胡八一,眼神里带着股恳求:“胡老弟……你过来……”
胡八一心里一沉,默默走过去蹲在他身边。
这眼神他太熟悉了,是知道自己撑不住了,要交代后事。
“你说。”胡八一的声音有些沙哑。
阮黑喘了口气,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多玲身上:“你问我……如果多玲掉海里……我救不救?”
胡八一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如果是多玲掉下去……”阮黑的声音突然坚定起来,尽管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执拗,“我一定会救她……拼了命也会……”
多玲捂住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阮黑的手背上。
“我知道自己不行了……”阮黑轻轻拍了拍多玲的手背,像是在安慰她,又像是在跟她告别
“以前总想着多捞点珍珠,多攒点钱……你们都笑我贪财……可我一个打渔的,除了这点本事,还能给她留什么?”
他的声音开始发颤:“多玲想去法国找亲戚……我想给她留够路费,留够安家的钱……让她到了那边不受委屈……”
原来他不是贪财,是想给多玲一个安稳的未来。
大家都沉默了,胖子别过脸,用袖子抹了把眼睛,明叔也难得没说风凉话,只是叹了口气。
“胡老弟……”阮黑抓住胡八一的手,那只手冰冷刺骨,却抓得极紧
“多玲就拜托你了……带她去法国……找她亲戚……”
“你放心。”胡八一握紧他的手,一字一句地说,“只要我胡八一还有一口气,就一定送多玲到法国。”
阮黑笑了,笑得很安心,他松开手,缓缓闭上眼睛,呼吸越来越微弱。
多玲趴在他胸口,哭得浑身发抖,却不敢大声,怕吵到他似的。
湄若站在船尾,看着多玲无助的样子,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
那眼神太熟悉了——像她刚穿越过来时,站在陌生的沙漠,不知道该往哪走,不知道下一顿饭在哪,满是迷茫和惶恐。
如果能活着出去,一定要帮多玲查查她亲戚的情况,至少让她知道,自己要去的地方到底有没有依靠。
就在这时,雪莉杨突然指着前方:“你们看!那是什么?”
众人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远处的水面上,露出一片黑黢黢的影子,高低错落,像是……船的残骸?
“是沉船!”胖子眼睛一亮,暂时忘了悲伤,“好多沉船!”
那些沉船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有的桅杆还立着,有的只剩下半截船身,显然是片古老的沉船墓地。
更奇怪的是,随着橡皮艇靠近,他们发现水位好像在慢慢下降——刚才还淹没在水里的船板,此刻竟露出了边缘,上面还挂着些干枯的海藻。
“水位在降。”雪莉杨蹲下身,摸了摸船舷边的水面。
胡八一望着那片沉船墓地,又看了看昏迷的阮黑和哭泣的多玲,深吸一口气:“划过去看看。找艘完整点的船,先落脚再说。”
木桨重新划动起来,橡皮艇朝着沉船墓地缓缓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