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席终有散时。
夜深了，京市饭店门口，热闹散去，只剩三三两两的人影，裹着大衣，在寒风中告别。
李昂喝得最多，被两个同学架着，嘴里还在含糊不清地喊着：“老大……下个项目……带我……”
赵砚川站在一旁，手里还捏着那封信，没说话，只是对着张勤，重重地点了点头。
一辆桑塔纳停在路边。
张建军从驾驶座上探出头来。
“小勤！”
“爸，你怎么来了？”张勤跑过去。
“不放心你。”张建军下了车，看着那群东倒西歪的学生，叹了口气，“都喝了不少啊。”
他帮着把最后几个醉得不省人事的学生塞进出租车，又挨个叮嘱路上小心。
等所有人都走了，偌大的饭店门口，只剩下父女两人。
“走吧，回家。”张建军给她拉开车门。
车里很暖和。
张勤靠在副驾驶的座位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灯，心里空落落的。
以后，这样的聚会，怕是再也没有了。
“闺女，”张建军忽然开口，“听他们几个念叨，过两天你就要去深市了？”
“嗯，我计划后天先去订机票。”
“我还是不放心。”张建军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那边，人生地不熟的。”
张勤知道，父亲担心的是什么。
那场惊心动魄的收网行动，虽然尘埃落定，但在家人心里，留下的阴影却不会那么轻易散去。
第二天，张勤还在收拾行李。
张建军一大早就出了门。
他先去了李家，想找李霄。可李霄一早就被一个电话叫走，说是紧急任务，归期未定。
张建军在院子里站了半天，一咬牙，直接敲响了李存续老爷子的房门。
没人知道他和老爷子在书房里谈了什么。
只知道，当天下午，张勤家那个电话，就响了。
电话，是直接从一个加密线路，打到军区总机，再转接过来的。
“张勤同志吗？”一个威严又陌生的声音传来。
“我是。”
“关于你赴深市考察‘天工科技城’项目一事，考虑到安全因素，上级决定，为你指派一名安保人员，全程负责你的安全。”
张勤愣了一下。
“领导，谢谢组织关心。但我觉得，没这个必要。”她立刻拒绝，“我就是去看看项目进度，很快就回来。”
“有没有必要，不是你说了算。”电话那头的声音不容置疑，“这是命令。”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对方打断了她，“人，两天后会到你家报到。你先别着急走，深市又不会跑，你有什么意见，当面跟他提。”
“嘟——”
电话，挂了。
张勤拿着听筒，一脸莫名其妙。
还带强买强卖的？
两天后。
门铃响了。
张勤正在书房里看资料，听到声音立马就跑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男人。
很高，很挺拔。
一身笔挺的军装常服。
张勤看着这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脑子“嗡”的一下。
“林……林伟表哥！？”
“妹子。”男人咧嘴一笑，那股锐气瞬间被冲淡，露出两排大白牙，“不认识了？”
“你……你怎么……”
“组织上派我来的。”林伟晃了晃手里的调令，“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贴身保镖。”
张勤：“……”
她现在把电话打回去，说她后悔了，还来得及吗？
“进来吧。”张勤侧过身，把他让了进来。
林文静和张建军听到动静，也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当看到一身军装的林伟时，两口子也惊呆了。
“小伟？！”林文静激动地抓住他的胳膊，“你……你这是……”
“小姑，姑父。”林伟笑着喊人。
“哥，你跟着我，很危险的。”客厅里，张勤给他倒了杯水，还是忍不住说。
“你自己也知道危险啊！”
林文静和张建军异口同声，两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她。
张勤不说话了。
“放心。”林伟喝了口水，把杯子放下，神情变得严肃起来，“来之前，你的所有情况，能让我知道的，组织上都跟我说过了。”
他看着张勤，：“我接受过最严苛的反侦察、潜伏、格斗、爆破训练。这几年，也出过几次任务。”
“我今年二十五了，妹子。”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你哥我，早不是当年那个混小子了。保护你，足够了。”
他忽然又凑过来，压低声音，挤眉弄眼。
“再说了，跟着你多好啊！天天待在研究所，还能多认识点漂亮姑娘。你是不知道，我们那训练基地，耗子都是公的！”
张勤被他逗笑了。
行吧，还是那个熟悉的配方。
“你放心，你大舅，还有你大表哥，现在就一个愿望，让我把你看住了！”
听到这话，张勤心里一暖。
“行。”她点了点头，“表哥，你来保护我，我不亏待你。”
“组织上给你发多少工资，我不管。我个人，每个月，再给你加二百块。”
“别！”林伟连忙摆手，“这哪行……”
“你必须拿着。”张勤看着他，表情认真，“拿着这钱，以后我有什么事，才能心安理得地使唤你。不然，我总觉得欠着你人情。”
林伟看着她，半天，才憋出一句：“行，听你的。”
林文静看着这兄妹俩，一颗心总算是彻底放回了肚子里。
还是组织有办法，要是换个不认识的人来，以自己女儿的戒备心，还不得折腾出啥样呢！
只有张建军，还在旁边抱着胳膊，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林伟，眼神里全是怀疑。
这小子，当年那个熊样，现在真有这么大本事？他不信。
“小伟啊。”张建军清了清嗓子。
“哎，姑父。”
“走，咱俩去院里，过两招。”
林伟一愣。
张勤也愣了。
“爸，你干嘛呢？”
“我得试试他。”张建军一脸的理所当然，“万一他吹牛呢？把你交给他，我能放心？”
说完，他也不管别人反应，自己先走到了院子里，拉开了架势。
林伟看了一眼张勤，又看了一眼林文静，脸上全是无奈。
他只好跟着走了出去。
“来吧，姑父，您先请。”林伟站得松松垮垮，浑身都是破绽。
“看招！”张建军低喝一声，一个标准的军体拳起手式，直冲林伟面门而去。
他从进城了就跟着城里的老民兵们练过。
对付一般的小年轻，还是很有信心的。
然而——
他的拳头刚到一半。
眼前的林伟，忽然动了。
林伟的身体像一头猎豹，微微一侧，就躲过了拳头。
紧接着，他手腕一翻，扣住张建军的手臂，顺势一拉。
脚下一个不着痕迹的绊摔。
“砰！”
一声闷响。
张建军整个人，结结实实地，被按在了院子的草地上。
脸朝下。
一只手被反剪在身后，动弹不得。
整个过程，不到一秒。
院子里，安静了。
林文静捂住了嘴。
张勤也瞪大了眼睛。
被按在地上的张建军，保持着那个屈辱的姿势，半天没动静。
他感觉，自己这辈子的脸，都在这一秒钟，丢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