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丈巨剑发出一声嗡鸣,炸成漫天飞散的金色光屑。
咆哮的黑水巨龙也寸寸瓦解,化作无数漆黑水珠,“哗啦”一声跌回湖中。
山巅的震颤渐渐平息,空中那片金色云海肉眼可见地缺了一大块,连嗡鸣声都变得稀疏而微弱。
湖心处留下一个巨大的凹陷,那道逆流的瀑布随之涌下更多的水浪,迅速将其填平。
周开倾尽了所有噬灵蜂与吞天蜂之力,也仅仅是在湖面砸出一个深坑,未能伤及禁制分毫。
蜂群损失惨重,二十万噬灵蜂锐减至不足五万,连飞舞时带起的金光都黯淡了许多。
那一万只吞天蜂更是死伤过半,幸存下来的也光泽黯淡,飞行迟缓,显得有气无力。
周开抬手一招,残存的蜂群分作两团,没入他腰间的灵兽袋。
“只花了十三天,比预想中要快一些。”周开呼出一口浊气,苍白的脸上露出疲态,“幸存的蜂群都未被湖水彻底磨灭,也吞噬了足够多的法则之力,可以走了。”
“此虫天生克制法则,面对这等禁制还能存活如此之多,确实神异。”秋月婵飘落到他身边,看到周开苍白的脸色,语气颇为关切。
“可惜,此蜂肉身脆弱,一指便可碾死。”周开翻手取出一张银色符箓,夹在指间,“沿途和入口我都留下了空间锚点,用破空符足以带我们安全离开。”
他指尖法力涌动,用力一捏。
“咔嚓!”
破空符应声而碎,璀璨的白光瞬间炸开,将二人身形吞没。
银光尚未凝成通道,一股浩瀚无边的威压便从山脚冲天而起,瞬间席卷了整座山巅!
这威压并非源自神识,而是纯粹凝实的法力,其中更混杂着一股霸道绝伦的空间之力,让周遭的虚空都开始扭曲不稳。
“嗡——”
刚刚亮起的银光被这股威压强行摁灭,溃散成漫天光点,消散无踪。
周开脸色霎时铁青,瞳孔猛地缩成针尖!
“该死!龙天琅!他不惜耗费寿元,动用本源也要施展空间神通赶来此地!玄天塔就这么重要,值得他如此拼命?!”
秋月婵眸光一寒,一言不发,扬手便是一袖。
漫天粉色烟霞自她袖中席卷而出,带着灼烧法力的炙热,扑向前方的虚空。
一条流光溢彩的丝巾紧随其后飞出,迎风而涨,化作一道光幕屏障,挡在二人身前。
“轰!”
二人前方的空间应声炸裂,蔓延开一道漆黑裂缝。
一道人影从中缓步走出。
来人中年样貌,身着青绿道袍,头戴木冠,面色苍白如纸,一身返虚期的强横气息中,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浮。
正是天泉宗老祖,龙天琅。
“你们在此,等本座么?”
龙天琅的目光在二人身上一扫而过,最终停留在秋月婵脸上,嘴角牵起一个淡漠的弧度。
他的视线甚至没有在那片粉色烟霞上停留片刻,只随意地抬手一挥。
虚空中凭空浮现出无数半透明的树魂,树魂迎风怒长,转瞬便化为一只只形态各异的木质鸟兽,嘶吼着撞入粉色烟霞。
“嗤嗤嗤!”
粉色烟霞与木质鸟兽甫一接触,便发出灵力被急剧消融的刺耳声响。
秋月婵的粉色烟霞,竟被那些鸟兽疯狂地吞噬、磨灭。
龙天琅眉梢微挑,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旋即转为欣赏。
他本以为随手一击便可将这烟霞驱散,不料对方的神通竟能反过来灼烧他的木系灵力,虽处下风,却一时尚未溃败。
“不愧是欲妙宫的清欢仙子,确有几分本事。”
话音方落,那无数木质鸟兽的眼瞳中,齐齐亮起一点碧绿幽光。
鸟兽之躯迅速变得晶莹剔透,宛如翡翠雕成,每一次扑击都带上了一丝荣枯道韵,原本灵力消融的“嗤嗤”声,变成了空间被撕裂的“咔咔”轻响。
粉色烟霞在这股力量面前难以为继,大片大片地消融败退。
秋月婵闷哼一声,嘴角渗出一缕血迹,但身前那条丝巾所化的光幕依旧流光婉转,不见丝毫损伤。
龙天琅的目光从消散的烟霞上掠过,唇角勾起玩味的弧度:“《天葵经》确有独到之处,能在我手下撑过三息。可惜,欲妙宫那件通天灵宝红尘丝不在你手上,否则,本座倒还能多看一眼。”
他抬眼望向那道逆流瀑布,又瞥了眼湖心正在弥合的凹陷,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喜色:
“果然是噬灵蜂,能吞噬法则之力。周开,此蜂本为我天泉宗所有,念及你养育多年,也算有功。以往种种,本座便既往不咎了。只是此蜂,合该物归原主。”
周开不动声色地将神念从胧天镜中退出,心神微定。
他上前一步,将秋月婵挡在身后,迎上龙天琅那深不见底的目光。
“此蜂自我得之日起,便以自身精血日日喂养,元神早已与蜂群的根本禁制融为一体,旁人根本无法驱使操控。前辈若执意要杀周某强夺,晚辈自知不敌,但在身死道消之时,这数万灵蜂,只会与我一同元神自爆,化为飞灰。”
龙天琅听完,非但不恼,反而笑了起来。
“本座自然不会强夺。待此蜂产下虫卵,本座自会让其重新认主,不劳你费心。”
他话锋一转,目光落在周开身上,变得极具压迫感。
“周开,你体法双修,不过三百余岁,便双双臻至第五境,实乃万古罕见之天骄。本座不愿见明珠蒙尘,你又何必与劫渊谷那群丧家之犬为伍?”
“你可改名换姓,携杜楚瑶一同加入我天泉宗。本座许你长老之位,宗内资源任你取用,如何?”
周开朝秋月婵递了个眼色,后者会意,默默收回丝带法宝,退后一步,依旧警惕地盯着龙天琅。
龙天琅饶有兴致地看着二人的小动作,并未阻止,一副一切尽在掌握的姿态。
“前辈莫要说笑,”周开嘴角牵起一抹冷笑,“杀妻灭孙之仇,前辈当真能放下?”
龙天琅闻言抚掌大笑,笑声里听不出半点伪装,全是发自骨子里的漠然与不屑。
“血脉?情感?龙羽丰?向灵溪?不过是本座血脉延续途中,两个无足轻重的名字。他们承我血脉,却无我道心,死于你手,是他们命数孱弱,与本座何干?周开,你的眼界局限于第五境,尚不能理解。在本座眼中,妻妾子嗣,皆是漫长道途中某一阶段的因果涟漪。涟漪散了,于江河湖海何损?本座求的是与天地同寿,你口中的血海深仇,不过是清扫了路上的两粒尘埃,难道还要为此耿耿于怀?”
他笑容一收,淡淡道:“不过,本座若让仇敌直接加入宗门,面子上确实不甚光彩。你改换名姓,本座对宗门上下,也好有个交代。”
周开只觉一股寒意从背脊升起,瞬间传遍四肢百骸。
此人竟凉薄至此!不,这已非凉薄,而是一种彻底斩断人性的“道心”!
不对劲!
龙天琅没有立刻动手,这本身就是最大的问题!
一个返虚老祖,面对杀死自己亲眷的仇人,哪怕再不放在心上,也断无和颜悦色、许以重利招揽的道理。除非……有比“仇恨”和“颜面”重要千百倍的利益!
按照向灵溪的记忆,天泉宗上下都不知道玄天塔是传送异宝,只当是件了不得的宝物。
难道此宝还有别的用处?
龙天琅当年正是跌入空间裂缝,误入玄天塔内部,才侥幸突破至返虚期。
塔内那完整的法则之力,按理说应该在他突破时就已耗尽了才对。
难道……塔内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