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开神色平淡,法力微动,两滴精血飞入两头凶魔的口中。
精血入口,两头凶魔猛地一颤,随即剧烈挣扎起来。
两头凶魔粗重喘息,看向周开的眼神,除了原有的混乱与嗜血,似乎多了一丝别样的东西。
那赤发凶魔喉结滚动,干裂的嘴唇开合,发出一阵意义不明的嘶吼。
紧接着,那青发凶魔也跟着嘶吼,声音更加尖利。
周开静静听着,双眉微挑。
他从那混乱的音节中,剥离出了两个扭曲的字眼。
沙哑,扭曲,不似人声,却能辨认。
“杀……”
“死……”
脱离了通冥谷神识压制,这两头只知杀戮的凶兽,竟开始恢复神智。
周开像是对它们说,又像是在自语。
“很好。”
“咱们来比比,看谁成长得快。是你们先挣脱这枷锁来杀我,还是我先将你们彻底炮制。”
两头凶魔似乎听懂了这番挑衅,挣扎得更加剧烈,口中断断续续的嘶吼,汇成两个字。
“杀!杀!”
周开不再理会,转身走出密室。
……
这段时日,周开深居简出。
每日除了修炼《洞真眼》,便是去密室饲养那两头凶魔,至于御虫的《化锋诀》,在天巧楼有些施展不开,周开便没有修炼。
今日,王巧巧带着春桃夏荷两个丫头,去了外门,为她们解除身上的死契。
天巧楼只余下五个侍女。
周开没有半分享乐的心思。
“所有灵根,都可以提升至仙品了。”
金木水火土,五行仙品灵根,这是何等恐怖的根基。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他在等武红绡。
等她安全到达,便可把灵根交流点加上,闭关顿悟。
只是,要悟什么?
是感悟天地,还是深入参悟《无法无字天经》?
又或者……那个在他脑中还只有一个名字的欺天之术?
周开缓缓睁眼,掌心光芒一闪,那柄通体乌黑,泛着暗红光泽的浑天锤出现在手中。
他摩挲着冰冷的锤身,陷入沉思。
“根基扎实,境界提升快,体法双修,又有高阶法宝……碾压普通同级修士,的确简单。”
“可若是遇上真正的同阶天骄,比如现在的沈寒衣,或是臻至金丹的历幽瓷,恐怕还是胜少败多。”
就在此时,储物袋中,一枚传讯玉牌震颤嗡鸣,打断了周开的思绪。
周开拿起一看,是陈紫怡的传讯,她说武红绡已经接回宗门。
他收起浑天锤,起身离开天巧楼,化作一道流光,直奔太极峰。
……
太极峰顶。
周开刚一落下,一道火红的身影便风风火火地迎了上来。
依旧是那一身潇洒的劲装,勾勒出矫健惹火的身段,她今天束起一头高马尾,随着她的动作肆意甩动。
“周开!”
武红绡几步就冲到他面前,毫不客气地抬手一巴掌,就拍在周开的胳膊上。
“啪”的一声,清脆响亮。
劲儿不小,周开纹丝不动,只是好笑地看着她:“你就这么见夫君的?”
“你这家伙,怎么选了这么个破山头?冷冷清清,跟个坟头似的,一点也不热闹!”武红绡叉着腰,环顾四周,一脸嫌弃。
一旁的陈紫怡掩嘴轻笑,款款走来,对着周开柔声道:“夫君,你跟红绡定有许多话要说。我还有些事务,便先回去了。”
她朝武红绡眨了眨眼,便转身离去,将空间留给了二人。
周开看着武红绡,问道:“总算把你盼来了。路上可还顺利?我还担心你那边会出什么变故。”
“变故?”武红绡嗤笑一声,扬了扬下巴,带着几分傲气,“老娘好歹也是锻骨大圆满,半只脚踏入炼腑境的存在,能有什么麻烦?”
她顿了顿,解释道:“脱离宗门哪有那么容易?那帮老家伙非拦着不让走,说什么宗门培养不易。所以,要处理的关节太多,费了些手脚罢了。”
“走吧,我带你熟悉熟悉这太极峰。”周开笑道。
“不要!”
武红绡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紫怡早就带我逛过了,你这太极峰什么都没有!没劲!”
“我可听说了,你们劫渊谷有个三更坊,是喝酒的好去处?”
周开一怔,随即失笑。
“你想去喝酒?”
“废话!”武红绡一拍他的肩膀,“赶紧的,带路!老娘今天高兴,今天不喝个痛快,我就拆了你这洞府!”
周开闻言失笑,这大大咧咧的性子,一点没变。
“好,就依你。先陪你喝个痛快。不过我可提醒你,想拆我的洞府,得先问过我这拳头。”
说着,周开握了握拳,骨节发出一阵细微的爆鸣。
武红绡美眸一亮,战意升腾:“好啊!喝完酒正好跟你过过招!”
三更坊,人影绰绰,即便入夜,依旧喧嚣热闹。
“嘿,这地方可比你那冷清的太极峰有意思多了!”武红绡一双明眸四处打量,满脸新奇。
周开跟在她身侧,只笑不语。
武红绡眼神一亮,抬手指向一座三层高的酒楼,楼顶牌匾上“云巅楼”三个大字龙飞凤舞。
“就这家了!”她一指酒楼,豪气干云。
两人踏入云巅楼,立刻有眼尖的伙计迎上来。
“师兄师姐,楼上雅间清净,可观全坊夜景……”
“坐什么雅间?憋屈!”武红绡大手一挥,直接打断伙计的话,目光扫过人声鼎沸的大厅,“就这儿,热闹,敞亮!”
她径自挑了个离中央戏台不远,视野又极开阔的方桌,一屁股坐下。
“伙计!”她嗓门清亮,引得邻桌几人侧目,“先来两坛你们这儿最烈的酒!再切二十斤最贵的妖兽肉!”
伙计面露难色,小心翼翼提醒:“师兄师姐,我们这最烈的酒名为‘烧心酒’,以地火熔岩之心酿造,酒力霸道,筑基后期的修士都未必能轻易炼化其中醉意,一坛要三百下品灵石。最好的妖兽肉是雪山赤牛的腱子肉,五十块下品灵石一斤……”
他话未说完,周开便随手一抛。
十六颗中品灵石落在桌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氤氲的灵气晃花了伙计的眼。
“按她说的上,不打紧。”周开淡淡道。
伙计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他心里飞快算了一笔账,中品灵石灵气精纯,用处极大,黑市上换一百一十枚下品灵石都有人抢,这还不算有价无市。
眼前这人随手就抛出十六颗,只为喝一顿酒!
这是哪座山峰的弟子?好大的手笔!
伙计手脚麻利地收起灵石,躬身一揖到底,随即扯开嗓子,用尽全身力气朝后厨高声喊道:“丁字三号桌,贵客!上好烧心酒两坛!雪山赤牛腱子肉二十斤!”
这一嗓子,中气十足,传遍半个大厅,顿时吸引来诸多目光。
酒气、肉香混着邻桌女修身上的脂粉气,一股凡俗的热闹劲儿扑面而来。
中央的高台上,此刻正上演一出新编排的“幻蝶舞”。
数十名舞女步法轻盈,身上灵丝彩衣随着法力催动,衣袂飘飘间,竟幻化出一对对流光的蝶翼虚影。
舞姿里藏着浅显的幻术,步步踩在惑心音的节点上,勾得人眼花缭乱,心神摇曳。
酒肉很快上齐。
那烧心酒盛在粗粝的黑陶坛中,一开封,一股灼热的酒气便扑面而来。
武红绡却双眼放光,直接舍了酒杯,抱起酒坛就给自己倒了满满一大碗。
“好酒!”她一口灌下半碗,俏脸瞬间腾起一抹醉人的红晕,口中喷出灼热的酒气,眼神却愈发明亮。
她又撕下一大块烤得焦黄流油的赤牛腱子肉,大口咀嚼,吃得满嘴是油,毫不顾忌形象。
“周开,你也喝!这酒够劲!”
她看得兴起,拍着桌子,竟跟着台上的调子哼了起来,与周围那些端着架子浅酌慢饮的修士格格不入,又惹来不少目光。
周开被她的快意感染,也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烈酒入喉,真如一线火龙烧进丹田,磅礴暖意轰然炸开,瞬间冲遍四肢百骸。
他没有动用法力驱散酒意,任由那股醉意在脑中盘旋。
这烧心酒确实厉害,饶是他金丹期的修为,几碗下肚,也感觉有些醺醺然。
两人你一碗我一碗,一坛酒很快见底。武红绡又拍开第二坛,兴致不减。
酒过三巡,窗外夜色已浓。
台上的幻蝶舞散去,压轴戏要来了。
窗外,天色不知何时已经彻底暗下,厚重的乌云低垂,将月光星光尽数遮蔽。
空气又闷又重,天边隐隐有雷声滚过。
“嗝……”武红绡打了个长长的酒嗝,醉眼惺忪地看一眼窗外,嘟囔道:“啧,要下雨了,这鬼天气,闷得慌!”
她随即又转回头,兴致勃勃地看向戏台,“快看快看,烟火要开始了!下雨前看这个最带劲!”
台上,舞女们已经退下。一个身形微胖的中年修士走上台中央,他修为不高,不过筑基初期,但神情专注,手法看起来颇为娴熟。
那修士双手掐诀,一颗颗指头大小的光球便从他掌心浮起,带着微弱的火灵力,如一群活过来的萤火虫,悠悠飞向厅顶。
光球没有炸开,反倒在空中划出玄妙轨迹,灵巧地绕过灯笼,钻入雕梁画栋的阴影里。
有些光球飞到某个角度,光芒竟会凭空消失,仿佛隐形了一般。
可下一瞬,它们又从另一片阴影中钻出,在烛光下重新亮起。
一明一暗,一隐一现。
整个大厅的光与影,都成了这群光球的游乐场。
周开眯着眼,醉意上头,心神格外松弛。看着那光球明灭,他脑中没有去分析法力波动,反而冒出一个更纯粹的念头。
这些光球,并非真的隐形。
它们只是利用了光与影的交界,利用了视觉的死角。
那明暗交替之处,便是天然的“缝隙”。
只要速度和角度对得上,就能在人眼中“消失”一瞬。
这……
周开的瞳孔微微一缩,手中的酒碗停在半空。
这不就是《蝉衣诀》中,敛息藏踪法门的粗浅运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