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微发亮时，山坳里已有了动静。
白岑听见劈柴的闷响，还有李文逸不知在跟谁拌嘴的嘟囔，赶紧掀开帐篷帘子。
晨雾还没散去。
众人围着昨晚没收拾的圆桌蹲成圈，手里都捏着压缩饼干，腮帮子鼓鼓囊囊地动着，像群囤粮的松鼠。
“醒了？”楚乔率先抬头，把手里的半块饼干递过来：“还热乎的，刚在火边烘过。”
白岑摇摇头，径直将那本沾着血渍的牛皮本拍在桌上。
“啪”的一声，众人啃饼干的动作齐刷刷顿住，李文逸嘴里的饼干渣都忘了吐，眼睛瞪得像铜铃。
本子上没有记录几页，传阅得飞快。
五六分钟后，传回了白岑手里。
“带毒的雨？这帮孙子是把老天爷都改成化学武器了？”李文逸率先炸了毛，饼干渣都喷了出来。
“小本子的主人叫张启明，是气象局的技术员。”白岑翻开扉页，模糊的姓名贴边角卷着，扉页夹层里还有一个工作证。
楚乔指尖敲着桌面，眉头拧成个结：“气象局、水务系统... 蝰蛇的爪子怕是早就伸进各要害部门了。”
他想起特战总部那些印着官方标识的设备，后颈泛起层凉意。
“王主任敢在办公室放烟花庆祝地震，”曹宇轩的脸阴得能滴出水。
“这说明啥，说明这部门里至少一半人是同伙，剩下的... 怕是早就成了实验体。”杜梓睿义愤填膺。
白岑折了根松枝，蘸着露水在泥地上画地图。
青绿的松针拖着水痕，很快勾勒出城区轮廓：“城东水厂的地下三层，必须去。如果a试剂真渗进了地下水，反向净化装置就是唯一的指望。”
“只是那 07 号……” 楚乔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会不会就是咱们炸基地时遇到的那玩意儿？”
“最好是。那东西挨了炸还能追着我们跑，如果再多几头... 人类怕是真要给它们腾地方了。”张小琪蹙着眉，松枝在地上戳出个小坑。
“我们还是尽早出发，看能不能找到这个反向装置吧。”白岑拍了下手上的灰，站了起来。
众人七手八脚开始收拾东西，都没心情再吃东西。
十几分钟后，众人相携开始下山。
到达昨天下船的位置，水势已经平稳很多，白岑从空间里抛出一艘淡蓝色的冲锋舟，众人有序登上冲锋舟。
“白姐，我们换新装备啦？”张小琪问。
“昨天的丢了备用油箱，就先用这个吧。”白岑说，想了想又补充：“之前用冲锋舟囤水了，现在得慢慢腾出来。”
杜梓睿往发动机里加了桶汽油，楚乔则是打着了冲锋舟马达。
“往哪边走？”楚乔回头问白岑。
白岑掏出手机，屏幕上弹出离线地图，她戳了戳屏幕角落的卡通囡囡头像。
“导航开启，小囡囡为您服务哟～”甜糯的声音突然响起。
冲锋舟“突突”再次驶进东城。
昔日繁华的街道变成浑浊的河道，半截路灯杆斜插在水里，便利店的招牌只剩“24小”三个字露在水面上。
白岑举着手机，屏幕里的小囡囡准时播报：“前方五百米左转哟～穿过那座歪脖子天桥就到啦，小心别撞桥墩哟～”
李文逸不由失笑：“这导航咋跟哄孩子似的？”
他话音刚落，就见前方天桥果然歪着脖子，桥身离水面只剩半米，赶紧猛打方向躲开。
“歪脖子天桥都知道，” 张小琪啧啧称奇，指着右侧一栋楼，“快看，那是市图书馆！我以前总去那儿写作业。”
图书馆的玻璃幕墙碎了大半，水面上漂浮着无数书页，被冲锋舟的浪头掀得翻卷，像群白色的蝴蝶。
白岑突然想起什么，让楚乔把船往图书馆方向靠一靠。
图书馆二楼的窗口还挂着条横幅，“暑期阅读夏令营” 几个字被雨水泡得发胀。
楚乔将冲锋舟靠近二楼窗口，水面离窗台只剩半米，破碎的玻璃碴像獠牙似的嵌在窗框上。
她踩着船舷纵身一跃，抓住窗沿翻身而入，落脚时踢到个金属书立，在空旷的阅览室里撞出清脆的回响。
二楼阅读区出乎意料地干爽，只有墙角积着浅浅一滩水，像是暴雨时渗进来的。
整齐排列的书架顶天立地，书脊在晨光里泛着各色光泽，大部分都完好无损。
白岑松了口气，转身冲窗外比了个手势，示意众人在船上等候，自己则握紧长刀往里走。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少儿区，彩色的矮书架上摆着绘本，《海底两万里》的封面上，潜艇还亮着黄色的灯。
白岑意识锁定，整排书架连带着旁边的卡通靠垫一起缓缓消失，只留下地板上淡淡的划痕。
她继续向前，文学区的实木书架、科技区的金属货架、历史区的玻璃展柜……
目之所及，一排排书架接连涌入空间。
收哲学区时，她发现最上层的《理想国》里夹着片干枯的银杏叶，特意放慢速度，让书架连带着这片时光的碎片一起安稳落地。
三楼需要爬旋转楼梯，扶手的铜件被磨得发亮。
这里是古籍和珍稀版本区，樟木书架散发着淡淡的香气，书脊上的金字在昏暗里闪着微光。
白岑屏住呼吸，指尖轻轻抚过那些蓝布封皮的线装书，整个书架连带着防尘罩一起消失，就连墙上挂着的 “开卷有益” 匾额都没落下。
收最后一排工具书时，她的目光被角落里的自助借还机吸引。这台机器不知靠什么驱动，停电这么久了，屏幕依然亮着。
她看了一眼最后几笔借阅记录，视线停留在一份《m市地下水系全图》的借阅记录上。
借阅人张启明，归还时间是地震前一小时。
白岑伸手按住机器侧面的开关，屏幕暗下去的瞬间，整个设备连同电源线一起被收进空间。
“差不多了。”她抹了把额头的汗，转身往楼下走。
经过二楼的阅览区时，看见靠窗的位置还摊着本《天文学简史》，书页停在“北斗七星”那页，旁边压着块鹅卵石。
白岑弯腰把书合好，连同鹅卵石一起塞进背包。
回到窗口时，李文逸正趴在船舷上数书架：“白姐，你这是把整个图书馆都搬空了？”
白岑点了点头。
楚乔启动引擎，冲锋舟“突突”驶离图书馆。
白岑回头望去，二楼窗口空荡荡的，阳光穿过书架消失的位置，在地板上投下整齐的方格，像块被掀开的棋盘。
“接下来去哪儿？”张小琪用袖子擦着船舷的水痕。
白岑指着东南方向：“水厂。”
手机里的导航音立刻接话：“前方到站，城东水厂！请乘客带好随身物品，准备下车哟～”
导航音未落，楚乔探头看见浑浊的水里隐约有辆公交车的轮廓，车顶的天窗还开着。
他赶紧调整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