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九九破幻靠血脉，唤醒清辞离幻境
那一声“滚开”，不带丝毫情感，像一块万年玄冰，在苏九九温暖的幻梦中砸开一道裂缝。
属于永夜魔主的意志，孤高、霸道，不容许任何虚假的东西玷污其领域，哪怕这个领域，只是苏九九神魂深处的一角。
那只伸向她的，属于“阿娘”的温柔手掌，在半空中微微一顿。
“九九……”阿娘脸上的宠溺笑容凝固了，一丝困惑与受伤浮现，“你怎么了？为什么……用这种口气跟阿娘说话？”
她身后的阿爹也停下了擦拭古琴的动作，皱眉望来。远处嬉闹的小伙伴们安静下来，一双双清澈的眼睛里，满是惊愕与不解。
整个世界，都在无声地质问她。
你为什么要拒绝我们？这里是你的家，我们是你最爱的亲人。外面的世界只有冰冷和追杀，只有这里，才有你想要的温暖。
苏九九的神魂在剧烈地颤抖。
一半是滔天的思念与不舍，几乎要让她缴械投降，重新沉溺于这完美的梦境。
另一半，却是被魔主意志激起的，源自血脉深处的、属于九尾天狐的骄傲。
青丘的血脉，可以流尽，但绝不能被虚假的幻象所蒙骗。
“因为……”苏九九的意识中，一个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声音在回应，“因为你们是假的。”
话音落下的瞬间，那股冰冷霸道的魔主气息，与她本身的神魂之力，与那深植于血脉中的青丘烙印，轰然合一！
这不是简单的马甲切换，而是生死关头，血脉本能与马甲力量的第一次真正共鸣。
一股无法言喻的力量，以她的神魂为中心，悍然爆发。
“不——”
眼前的“阿娘”，脸上温柔的表情瞬间扭曲，变得狰狞可怖。她的手臂疯狂伸长，指甲变得漆黑锐利，朝着苏九九的心口狠狠抓来，似乎要将她永远留在这片幻境里。
“留下来！永远陪着我们！”
那声音不再温柔，而是充满了怨毒与不甘。
温暖的阳光化为惨淡的灰色，桃花的甜香变成了腐朽的腥气。远处的通天神木在枯萎，嬉闹的伙伴们化作一团团蠕动的黑影。
美好的家园，在顷刻间，化作了择人而噬的地狱。
然而，苏九九的心，却在这一刻前所未有地平静下来。
她没有再看那崩塌的世界，只是在意识深处，轻轻地闭上了眼。
再见了，阿爹，阿娘。
再见了，我的青丘。
哪怕是假的，也谢谢你们，让我又见了一次家乡的阳光。
轰！
整个幻境，如同一面被重锤击碎的镜子，在一声无声的巨响中，化作了亿万片纷飞的碎片，最终消散于无形。
苏-九九的意识，猛地坠落，重新回归那具冰冷而虚弱的身体。
她缓缓睁开眼。
眼前没有了阿爹阿娘，也没有了狰狞的怪物，只有一片望不到边际的、翻涌不休的灰白浓雾。
身体依旧被沈清辞抱在怀里，他身上那层青色的灵力光罩，将所有阴冷的雾气都隔绝在外，透着令人安心的暖意。
苏九九动了动，想从他怀里坐起来。
“别动。”沈清辞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抱着她的手臂收得更紧，“你神魂未稳。”
他以为她只是从昏迷中初醒，并不知道她刚刚经历了一场怎样的神魂之战。
苏九九没有坚持，她顺从地靠在他怀里，感受着他平稳的心跳，一颗因幻境破碎而空荡荡的心，渐渐被填满了些。
她侧过头，环顾四周。
“云舟哥哥和两位长老呢？”
“走散了。”沈清辞的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波澜，但苏九九能感觉到，他抱着自己的手臂，肌肉是紧绷的，“我们陷入了一个空间幻阵，他们各自被幻象引开了。”
苏九九了然。这阵法能引动人心底最深的执念，王长老贪财好武，李长老痴迷道法，云舟哥哥则背负着复仇的怒火，他们任何一人，都比心无旁骛的沈清辞更容易被引诱。
她定了定神，开始仔细感受周围的雾气。
很奇怪。
在破除自身幻境之后，她眼中的世界似乎变得不一样了。
这片灰白色的浓雾，在她眼中不再是混沌一片。她能“看”到，雾气中交织着无数道或明或暗的、肉眼不可见的丝线，它们以一种玄奥的规律流动、编织，构成了整个空间幻阵的骨架。
而在这片由灰色丝线构成的网络中，有三个光点，正在不同的方向，毫无规律地移动着。那是云舟和两位长老的灵力气息，他们还在各自的幻境中挣扎。
除了这三个光点，她还感受到了一股更熟悉，更温暖的气息。
是沈清辞。
她抬起头，看向抱着自己的男人。
他目光清明，神情冷峻，周身灵力平稳，没有丝毫陷入幻境的迹象。
可苏九九却从他身上，“看”到了一根极细、极淡的灰色丝线，一头连接着他，另一头，则延伸向不远处的浓雾之中，仿佛在不断地对他进行着某种牵引和诱惑。
他虽然靠着强大的意志力挣脱了幻境，但阵法并未放弃他。
“沈清辞。”苏九九轻声开口。
“嗯？”
“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沈清辞沉默了。他不想让她知道，自己心中最深的期盼，是那般平淡无奇，甚至有些不合时宜的安稳生活。他不想让她背负任何额外的压力。
苏九九见他不答，便明白了。
她从他怀里挣扎着坐直了身子，指了指那根灰色丝线延伸的方向：“我们去那边看看。”
沈清辞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那里只有一片浓雾，但他没有多问，只是点了点头，抱着她，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走了约莫百步，前方的雾气渐渐淡了些。
一幅奇异的景象，出现在两人面前。
只见不远处的空地上，另一个“沈清辞”正静静地站着。
他没有了平日的清冷，脸上带着一种苏九九从未见过的、近乎温柔的微笑。他的手伸在半空中，似乎在轻轻抚摸着什么。
而在他面前，一个由灵光构成的、模糊的“苏九九”的轮廓，正巧笑嫣然地靠着他，拉着他的衣袖，说着什么。
阳光，竹楼，花圃……
沈清辞的幻境，就那样毫无遮掩地，呈现在了苏九九的面前。
苏九九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酸酸的，软软的。
她看着那个幻境中的“自己”，健康、活泼，无忧无虑，再看看真实的自己，脸色苍白，浑身无力，还要靠他抱着才能行动。
原来，在他心里，最想要的，只是这样吗？
没有滔天的权势，没有绝世的修为，只是她能平安喜乐，陪在他身边。
抱着她的沈清辞，身体在看到那幻象的一瞬间，变得有些僵硬。他下意识地想转过身，不想让她看到这堪称窘迫的一幕。
这比被人看到自己最狼狈的模样，还要让他无措。
“别动。”苏九九却按住了他的手臂，声音很轻，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颤音，“沈清辞，你看，他好傻。”
沈清辞的身体放松了下来。他没有去看那个幻象，只是低头，看着怀里少女的发顶。
“嗯。”他应了一声。
苏九九深吸一口气，从他怀里滑了下来，自己站稳。
神魂的创伤让她一阵头晕目眩，但她还是强撑着，一步步走向那个依旧沉浸在幻梦中的“沈清-辞”。
真正的沈清辞没有阻止她，只是跟在她身后半步远的地方，随时准备在她撑不住的时候扶住她。
苏九九走到那幻象面前。
她伸出手，指尖的灵力微微亮起，带着一丝淡淡的、纯净的青丘血脉气息。
她没有去碰那个虚假的“自己”，而是将手，轻轻地、覆盖在了那个“沈清辞”伸在半空中的手背上。
冰凉的、真实的触感，与幻境中温热的、虚假的触感，瞬间重叠。
沉浸在幻境中的沈清辞，猛地一震。
他正享受着万年难遇的片刻安宁，眼前巧笑嫣然的少女，正拉着他的手，要他去做桃花酥。
可就在这时，另一只微凉的手，从另一个方向，覆盖在了他的手背上。
一股清冽而熟悉的气息，顺着那只手，不由分说地钻入他的经脉，涌向他的识海。
那气息，带着青草的芬芳，带着月光的清辉，更带着一丝他无比熟悉的、属于小狐狸的本源味道。
这股力量，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他眼前的幻象，开始剧烈地扭曲。
那个对他微笑的“苏九九”，脸上开始出现裂痕，阳光明媚的竹楼，也变回了灰白色的、冰冷的雾气。
“清辞……”幻象中的少女，发出了哀婉的呼唤，“别走……留下来陪我……”
沈清-辞的意识在剧烈地挣扎。
一边，是唾手可得的安稳与幸福。
另一边，是冰冷残酷的现实。
他几乎是本能地，想要留住那片温暖。
可就在这时，那股从手背传来的、清冽的气息，猛然增强。
一个真实的声音，在他的识海中响起，带着一丝虚弱，一丝嗔怪，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没发觉的……心疼。
“沈清辞，你这个笨蛋。”
轰！
所有的幻象，彻底粉碎。
沈清辞猛地睁开眼，眼神在一瞬间的迷茫之后，迅速恢复了清明。
他看到，真正的苏九九，就站在他的面前。
她脸色依旧苍白，额上渗着细密的冷汗，扶着他手臂的手在微微发抖，显然是强撑着。可那双狐狸眼，却亮得惊人，清澈的眼底，倒映着他一个人的身影。
他张了张嘴，喉咙有些干涩：“我……”
“你什么你。”苏九九打断了他，她实在是撑不住了，身体一软，重新倒回他怀里。
沈清辞下意识地将她抱紧，感受着怀中真实的温软，一颗悬着的心，才终于落了地。
“我没事。”他低声说，像是在解释，又像是在承诺。
“我知道。”苏-九九把脸埋在他胸口，闷闷地开口，“你只是……太想我平安无事了。”
沈清辞没有再说话，只是将她抱得更紧了。
两人静静地相拥了片刻，苏九九才重新抬起头，神色恢复了凝重。
“我们得去找云舟哥哥他们。”
她闭上眼，再次催动那份破幻之后获得的奇异感知。
灰色的阵法丝线在她的“视野”中清晰无比。她很快就定位到了云舟和两位长老的位置。
“找到了。”苏九九睁开眼，指了指左前方，“云舟哥哥离我们最近。”
“好。”沈清辞抱着她，正要动身。
苏九九却忽然拉住了他，秀气的眉头紧紧蹙起。
“等等……有点不对劲。”
“怎么了？”
苏九九的目光，越过云舟所在的那个光点，望向了更远的地方。
在那里，除了王长老和李长老的两个光点之外，不知何时，竟然多出了第四个陌生的光点。
那个光点很亮，气息平和中正，带着一股推演天机的独特韵味，显然不是玄天宫的人。
“除了我们，这阵里……还有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