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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柱通天,万物寂然。

那燃烧着异世灵魂与污秽能量的光柱,如同夜穹中最突兀也是最耀眼的烽火,其独特的、不属于此界规则的波动,终于成功穿透了层层叠叠的空间壁垒,精准地抵达了某个正在无穷维度间隙中漫游的存在。

预想中足以碾碎灵魂的恐怖威压并未立刻降临。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法则层面的凝滞。风停了,飘落的雪粒诡异地悬浮在半空,连声音都被彻底抽离。战场上所有生灵,无论是疯狂咆哮的污染兽还是绝望抵抗的兽人,他们的动作、表情,甚至体内奔腾的力量,都瞬间僵固,仿佛时间被强行按下了暂停键,整个世界成了一幅宏大而惨烈的静止画。

然后,在那道仿佛要刺破苍穹的光柱顶端,空间如同投入石子的湖面般荡漾开一圈圈柔和的涟漪。一个娇小的身影毫无征兆地一步踏出,轻盈地落在了光柱之上,仿佛那狂暴的能量流只是她脚下一条温顺的星光阶梯。

那是一个看起来约莫人类少女十五六岁模样的女孩。她穿着样式简单却无比奇特的裙子,材质似星光织就,又似流云凝聚,随着她的动作缓缓流淌,闪烁着柔和而神秘的光泽。她赤着一双雪白的足,脚踝上套着两个精巧的、不断幻化着微小符文图案的金色圆环。她的长发如同将最深邃的夜空裁剪了下来,泼墨般地披散在身后,而在发梢末端,却点缀着细碎而闪耀的星芒,如同将银河系在了发丝间。

她的面容精致得超越了凡俗想象,结合了少女的纯真与一种非人的神性光辉,尤其那双大眼睛——瞳孔是熔金般的璀璨色泽,仔细看去,其深处仿佛有无数微缩的星系正在诞生、膨胀、坍缩,演绎着宇宙的终极奥秘。此刻,这双本该漠然俯视众生的眼眸里,正闪烁着明显的、与其至高身份截然不同的激动与好奇的光芒。她微微歪着头,像是发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珍宝,目光一瞬不瞬地打量着光柱底部那即将彻底消散的、属于异世人的灵魂光晕。

“哇哦……真的是、是家乡那个宇宙的灵魂波动耶!”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带着一种不谙世事的少女般的雀跃,与脚下那片尸横遍野、能量混乱的惨烈战场形成了荒诞而惊人的对比。“好久好久没感觉到这么亲切的气息了!还以为再也遇不到了呢!”

她,就是此方兽人世界的创世神。

直到她开口,那浩瀚无匹、源于世界本源的威压才缓缓从她娇小的身躯中弥漫开来。并非刻意释放,而是如同呼吸般自然流露,让下方所有生灵从灵魂最深处感到难以言喻的敬畏与臣服,生不出丝毫反抗之心,却奇异地没有那种令人崩溃窒息的恐怖感。仿佛她本身,就是这片天地理所当然的主宰。

她的目光近乎贪婪地流连在林苹果那残存的灵魂之火上,完全无视了此界其他的一切存在。

第一个从这骇人的威压和无与伦比的震惊中反应过来的,是黑狐狸。当它赤红的兽瞳清晰地倒映出光柱上那抹娇小却无比熟悉的身影时,巨大的、扭曲的、积压了千年的狂喜瞬间如同火山般喷发,淹没了它所有的理智!

“是您!真的是您!您回来了!您终于回来了!哈哈哈哈——!”小黑爆发出癫狂至极的笑声,笑声中充满了泪水和嘶哑的哭腔,它所有的毁灭、所有的破坏、所有的疯狂,不就是为了这一刻吗?!祂真的被逼回来了!它的方法“有效”!它的执念成功了!

巨大的黑色狐狸不顾一切地挣脱了那凝滞力场的束缚,化作一道黑色的疾风,疯狂地冲向光柱下的女孩,眼中翻滚着千年来的委屈、愤怒、思念和一种近乎病态的、濒临毁灭的执念。

“为什么?!为什么啊!”它嘶吼着,声音尖锐得几乎要撕裂凝固的空气,“为什么抛下我!为什么抛下这个世界!为什么不带我们一起走?!您明明说过最喜欢我!最宠我的!您说过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

兽神女孩似乎这才被它那饱含痛苦与怨恨的吼声从对林苹果的专注观察中打断。她微微蹙起秀气如远山的眉毛,低头看向冲到自己脚下,因为激动和恐惧而浑身颤抖的小黑狐狸,金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恍然和……一丝明显的不满意。

“啊,是小黑呀。”她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在抱怨自己出门一趟回来,发现宠物把家里弄得一团糟,带着点责备,又有点无可奈何,“你怎么把我好不容易创造的世界弄得这么乱糟糟、脏兮兮的?我不是离开的时候,明明嘱咐过你和小白,要好好守在这里,看护好这里的吗?”

她说着,轻轻一抬手,纤细白皙的手指甚至没有碰到小黑。那凶狠,充斥着恐怖污染力量的黑狐身躯就不由自主地离地而起,被她一股无形的力量提着后颈皮,轻而易举地拎到了与自己视线平齐的地方,像个被抓住命运后颈皮的、做错了事的毛绒玩具,四肢和尾巴都无力地垂着。

“守好?怎么守好?!您都不要我们了!您彻底抛弃了这个世界!”小黑在她手中徒劳地挣扎着,赤红的眼睛里蓄满了痛苦与不甘的泪水,“一个被造物主亲手丢弃的世界!还有什么守护的价值?!我毁了又怎么样!我只想跟在您身边!无论去哪里都好!深渊也好,星海尽头也罢!为什么偏偏要丢下我!为什么独独不能带我走?!”

兽神女孩听着它声嘶力竭的控诉,歪着头,脸上露出一丝真正的困惑,她似乎从未从这个角度思考过问题。随即,她像是终于从记忆角落里翻出了某段被遗忘的代码,有点不好意思地眨了眨她那星河璀璨的眼睛。

“哦……你说那个啊。”她晃了晃雪白的小腿,脚踝上的金环发出清脆的叮铃声,“我不是抛弃你们呀。我是要去更高层次的地方玩……嗯,用你能理解的话说,大概是‘进修’?那个地方的规则和这里完全不同啦,不能带着属于这个世界的、具象化的‘混沌’和‘纯净’力量一起去嘛。会很麻烦,而且……嗯,也不太礼貌。”她试图解释,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只是在说出门旅行不能带宠物所以需要寄养一样简单。

“看家……”小黑被她这理所当然、甚至带着点“你怎么这都不懂”的随意态度惊呆了,千年的怨恨、等待的痛苦、毁灭的疯狂仿佛瞬间都成了一个荒谬彻骨的笑话,它气得浑身毛发倒竖,剧烈地颤抖,“您知不知道我们等了多久!睡了多久!是那些愚蠢的兽人!用不知从哪找到的您离开时不小心遗落的‘钥匙’和保存我们本源的容器,胡乱献祭能量,才把我们强行吵醒!我一醒来……感知到您早已消失……一想到被您就这样丢下了……我就……我就控制不住!这个世界是您不要的!那我毁了又何妨!”

“钥匙?”兽神女孩努力回想了一下,指尖点着下巴,“啊……好像是离开时,不小心从裙角掉下来的一点点力量结晶吧?蕴含着一点点坐标信息和我的气息……原来被这个世界的孩子找到了呀。”

她似乎完全没意识到这“一点点力量结晶”和两个伴生灵体的意外苏醒,给这个她亲手创造的世界带来了怎样一场绵延的灾难与浩劫。

她的目光再次转向生命气息几乎完全熄灭的林苹果,眉头皱得更紧了,那是一种属于自己的玩具被别人弄坏了的微妙不悦。

“不过小黑,你这次真的玩得太过了。”她的语气里带上了些许明显的责备,金色的眼眸中掠过一丝冷光,“我留给你的‘混沌’力量,是让你带来变化、活力,甚至是必要的考验,不是让你把它变成这么肮脏、只会带来痛苦和毁灭的污染!你还害死了我这么多‘孩子们’。”她扫过满地的兽尸和化为废墟的枯木部落,眼中终于有了一丝真正的不悦与惋惜。

“而且——”她的声音忽然提高了一点,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护短的意味,“你差点把我的‘老乡’也给弄没了!这就很过分了!”

“老乡?”这个词让小黑,以及下方虽然身体不能动但意识清醒的墨、子夜、苍和玄都感到无比困惑。

兽神女孩似乎很满意他们疑惑的反应,她终于将目光从林苹果身上暂时移开,略带得意地解释道:“对啊,老乡!就是来自同一个起源世界的啦!”

她伸出手指,隔空点了点昏迷的林苹果:“她灵魂里那个世界的‘味道’,我绝对不会认错!虽然很微弱了,但那就是孕育了我的那个世界的规则印记!”

她看向小黑,眼神仿佛在说“你这土包子不懂了吧”。

“你以为我生来就是创世神吗?才不是呢!最早最早的时候,我也是从一个和她的世界很像、但层次低很多很多的地方诞生的意识。后来嘛,经历了很多很多,一步步学习、成长、超越,才终于能自己创造世界玩啦!”她说的轻松,但那话语中蕴含的信息却足以颠覆任何聆听者的认知。

“我喜欢可爱又聪明的小动物,又觉得纯人形也很漂亮,所以就创造了兽人世界呀!纯人形的兽人因为和我最初的形态最像,所以数量最稀少,天赋也通常最好哦。”她指了指林苹果,“她用的这个身体,就是很珍贵的纯人形呢。”

她的目光再次变得柔和,看向林苹果:“所以啦,严格算起来,我们可是‘老乡’哦!虽然我离开那个起源世界已经太久太久了……但能遇到一个来自那里的灵魂,还是让我很开心的!可不能让你这个调皮鬼把我好不容易遇到的‘老乡’给弄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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