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侦支队的办公室里还飘着昨夜剩下的速溶咖啡味，李维将张诚遇害案的卷宗摊在桌面上，指尖按在现场照片的边缘——照片里，市中心医院的主治医师张诚倒在办公室的飘窗旁，胸口插着一把手术刀，窗台上的绿萝被打翻，水渍在米色地毯上晕开，像一滩凝固的血。
李队，243集结尾锁定的那几个嫌疑人，排除了三个。年轻警员陈曦抱着笔记本电脑走过来，屏幕上是整理好的排查表，药剂科的王主任案发时在外地开会，有酒店监控和机票记录；护士站的刘姐虽然和张医生有过口角，但案发时段在急诊室换药，有三名患者可以作证；还有设备科的老周，他的痛风犯了，在家休息，邻居看到他下午没出门。
李维点点头，手指在卷宗上滑动，最终停在赵立伟这个名字上——他是市中心医院的副主任医师，和张诚在同一个诊疗组，也是张诚遇害前最后一个在办公室外出现过的人。技术科在梳理医院走廊监控时，发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在张诚办公室外徘徊，当时还没确认身份，此刻陈曦的电脑屏幕上，已经清晰地显示出那张脸。
赵立伟的监控轨迹查得怎么样了？李维抬头，目光落在陈曦递过来的监控截图上。截图里，赵立伟穿着白大褂，双手插在口袋里，站在张诚办公室斜对面的安全通道口，头微微偏向办公室的方向，走廊里的声控灯刚灭，只有应急灯的微光落在他脸上，看不清表情。
查了近一个月的监控，发现他从三周前开始，就频繁跟踪张医生。陈曦点开一个时间轴文档，上面标着十几处红色圆点，第一次是三周前的周一，张医生下班后去了城东的药店，赵医生开车跟在后面，停在药店斜对面的停车场，直到张医生出来才走；上周三晚上，张医生去学校接女儿，赵医生又出现在学校门口的公交站，戴着鸭舌帽，假装等车；最密集的是案发前三天，他每天都会在张医生办公室外待上十分钟左右，有时候是假装路过，有时候干脆站在安全通道口盯着。
李维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发出沉闷的声响。跟踪行为往往是作案前的踩点，尤其是这种有规律、有频率的跟踪，绝不是偶然。他拿起桌上的保温杯，喝了一口凉白开，喉咙里的干涩稍微缓解：去查赵立伟和张诚的关系，同事评价、工作交集、有没有过矛盾，尤其是最近三个月的。
已经在查了。陈曦调出医院职工的访谈记录，大部分同事说他们俩是表面和气，张医生是诊疗组的组长，赵医生比他晚进医院两年，一直没升上正主任，去年有个省级优秀医师的名额，最后给了张医生，赵医生当时还找院长谈过，说评选不公平；还有护士说，上个月他们俩在诊疗室吵过架，声音很大，隐约听到数据、责任之类的词，具体内容没听清。
李维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职场竞争、利益冲突，这些都是常见的杀人动机，但光有跟踪和矛盾还不够，必须找到更直接的证据。他看向技术科的方向，那里的灯还亮着——昨晚技术科的人连夜调取了张诚的手机数据，现在应该有结果了。走，去技术科。李维抓起外套，陈曦立刻跟上。走廊里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办公楼里回荡，路过值班室时，还能听到老民警打盹的呼噜声，与技术科里键盘的敲击声形成鲜明对比。
技术科的王鹏正盯着电脑屏幕，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操作，屏幕上满是代码和数据碎片。看到李维进来，他抬头推了推眼镜，语气带着一丝兴奋：李队，有发现！张诚的手机里，和赵立伟的聊天记录被删了，不是普通的删除，是用专业软件清的，连回收站都没留痕迹。能恢复吗？李维凑到屏幕前，看着那些闪烁的代码。
正在试。王鹏点击了一个恢复进度”的窗口，上面显示着37%，“我们找到了备份的云端数据，但对方删除时连云端同步都关了，只能一点点扒碎片。不过目前恢复的部分里，有几条上周的聊天记录，你看——
屏幕上弹出几条残缺的对话：
张诚：你不能这么做，这些数据是假的，会害了病人。
赵立伟：我怎么做，不用你管，当初这个项目你也参与了，你以为你能脱得了干系？
张诚：我已经向院里提交了报告，必须终止这个试验，否则我会上报卫健委。
赵立伟：张诚，你别逼我……
后面的内容就断了，只剩下乱码。李维的眼睛眯了起来——项目假数据、试验，这些词串联起来，远比职场竞争更危险。他转头对陈曦说：立刻去市中心医院，查张诚和赵立伟最近参与的项目，尤其是涉及试验和数据的，另外，找院方要他们俩的绩效评估、项目申报材料，所有和工作相关的文件都要。
陈曦刚跑出去，王鹏又喊住李维：李队，还有个发现！赵立伟删除聊天记录的时间，是案发后两小时零十七分，正好是我们接到报案，去医院封锁现场的时候。
时间太巧了。李维的手指捏了捏眉心，他知道张诚死了，怕聊天记录暴露，所以紧急删除。这更说明他有问题。 当天下午，陈曦从医院带回了一摞文件，还有和几个医护人员的录音。她将一份标着肝纤维化新药临床试验的文件夹放在李维面前：李队，找到了！张医生和赵医生半年前一起参与了这个新药试验，张医生是主要负责人，赵医生负责数据统计。但上个月，张医生突然向院里申请暂停试验，理由是部分数据存在异常，需重新核查，院里还没批，他就遇害了。
李维翻开文件夹，里面是试验数据报告，有几页纸上用红笔圈出了数据异常的地方——同一组患者的肝功能指标，在第二周和第三周的记录里，数值相差极大，甚至有一个患者的指标从轻度异常直接跳到正常，旁边还有张诚的批注：数据存疑，需核对原始记录。
我问了负责采血的护士小吴，她说赵医生有时候会自己去拿血样，不让护士跟着，还说数据录入要保密。陈曦播放了一段录音，里面是小吴的声音，带着犹豫，有一次我撞见他在办公室改表格，他看到我就把电脑关了，还警告我别多管闲事……张医生好像也发现了，上周还问我，赵医生有没有单独接触过血样。
线索像珠子一样串了起来：赵立伟在新药试验中造假数据，被张诚发现，张诚要揭发他，赵立伟跟踪张诚，案发后删除聊天记录——所有的疑点都指向了赵立伟。通知下去，传唤赵立伟。李维拿起对讲机，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就在支队的询问室，我亲自问。
下午四点半，赵立伟走进了刑侦支队的大门。他穿着一件黑色的风衣，头发梳得整齐，脸上带着淡淡的疲惫，但眼神很稳，不像其他嫌疑人那样紧张。在询问室里坐下时，他甚至还主动问了一句：李警官，请问找我来，是关于张诚医生遇害的事吗？我已经配合医院做过笔录了。李维将一杯温水推到他面前，没有直接提问，而是打开了监控截图——正是赵立伟在张诚办公室外徘徊的那张。赵医生，三周前的周一晚上七点，你在城东药店对面的停车场干什么？
赵立伟的目光落在截图上，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但很快又放松下来：哦，那天我正好去那边办事，看到张医生的车停在药店门口，就想打个招呼，不过他进去得快，我等了一会儿没见他出来，就先走了。上周三下午五点半，你在市实验小学门口的公交站，又是在等谁？李维又拿出一张截图，这次是赵立伟戴着鸭舌帽的样子，背景里能看到学校的大门。
赵立伟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喉结动了动：我侄女在那所学校上学，那天她妈妈有事，让我去接她。不过等了一会儿，她妈妈又说自己能来，我就离开了。那案发前三天，你每天都在张诚办公室外待十分钟，也是正好路过？李维的声音提高了一些，目光紧紧盯着赵立伟的脸。
赵立伟的脸色终于变了一点，他放下水杯，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李警官，我和张医生是同事，有时候会找他讨论工作上的事，只是每次去他都在忙，所以我就在外面等了一会儿，这有什么问题吗？讨论工作，需要删除和他的所有聊天记录吗？李维将技术科恢复的聊天记录打印件推到他面前，你不能这么做，这些数据是假的、我会上报卫健委，这些话，是你们在讨论什么工作？
赵立伟的目光落在打印件上，瞳孔微微收缩。他沉默了几秒，才抬起头，语气带着一丝无奈：李警官，你误会了。那些数据不是假的，是我录入的时候出了点差错，张医生性格比较严谨，就和我吵了几句。我删除聊天记录，是因为觉得这些争执没必要留着，免得影响同事关系，真的和他的死没关系。
差错？李维拿起那份试验数据报告，指着红笔圈出的地方，同一组患者的指标，两周内相差三倍，这是差错？负责采血的护士说，你经常单独接触血样，还改表格，这也是差错？
赵立伟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他的手指紧紧攥着风衣的袖口，指节泛白：我没有改表格！小吴肯定是记错了，我拿血样是为了核对信息，毕竟试验数据不能出错……至于指标差异，可能是患者的饮食或者作息变化导致的，医学上这种情况很常见。常见？李维冷笑一声，张诚申请暂停试验，理由是数据存疑，你知道吗？
赵立伟的身体僵了一下，然后缓缓点头：知道。他找我谈过，说要重新核查数据，我同意了，毕竟试验要严谨。可我没想到，他会突然遇害……李警官，我知道你们怀疑我，但我真的没杀人。案发那天下午，我一直在门诊坐诊，从一点到五点，有十几个患者可以作证，护士站也有我的接诊记录。
李维早就查过赵立伟的不在场证明——案发时间是下午三点到三点半，赵立伟确实在门诊接诊，三点零五分的时候，他还接诊了一个叫孙桂兰的老太太，老太太的病历上有他的签名，护士也证实他当时在诊室。
这就奇怪了。如果赵立伟案发时在门诊，那他怎么杀张诚？难道跟踪和删聊天记录只是巧合？还是说，他有同伙？
李维盯着赵立伟的眼睛，试图从他的微表情里找到破绽。赵立伟的眼神有些躲闪，不敢直接和他对视，但语气很坚定，不像在撒谎。你的接诊记录，我们已经看过了。李维缓缓开口，但三点到三点半之间，你有没有离开过诊室？比如去洗手间，或者拿文件？赵立伟想了想，点头：三点十五分左右，我去了一趟洗手间，大概五分钟就回来了。然后三点二十分，护士说有个患者的检查报告到了，我去护士站拿了一趟，也就两分钟。除此之外，一直在诊室。
五分钟，两分钟。就算他利用这几分钟去张诚的办公室，也不够时间杀人——张诚的办公室在住院部十楼，门诊楼和住院部之间隔着一个花园，走路最快也要三分钟，一来一回就要六分钟，根本来不及。
询问陷入了僵局。李维让陈曦先带赵立伟去休息室等候，自己则回到办公室，重新梳理线索。他将赵立伟的时间线写在白板上，用红笔圈出三点十五分去洗手间和三点二十分去护士站这两个时间点，然后又在旁边写下张诚办公室在住院部十楼、门诊楼到住院部需三分钟。
时间不够……李维喃喃自语，手指在白板上敲着，难道真的不是他？可跟踪和删聊天记录怎么解释？就在这时，王鹏突然闯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张打印纸：李队！重大发现！我们恢复了赵立伟删除的更多聊天记录，还有他的行车记录仪数据！
李维立刻接过打印纸，上面是张诚和赵立伟案发前一天的对话：
【赵立伟】：张诚，你别逼我，这个试验要是停了，我们之前的努力都白费了，我女儿还等着这笔研究经费做手术！
【张诚】：立伟，数据造假是底线问题，你女儿的手术费，我们可以想别的办法，我甚至可以帮你凑，但试验不能继续，否则会害了更多病人。
【赵立伟】：你不懂！我女儿的病不能等！这个试验要是能成功，我就能拿到奖金，还能评上正主任，到时候什么都有了！你要是非要揭发我，我们就同归于尽！
【张诚】：我已经决定了，明天我会去院里提交详细报告，如果你主动承认错误，我可以帮你求情。
后面还有一段行车记录仪的录音，是案发当天下午两点五十分，赵立伟开车去医院的路上，他在打电话，语气很激动：妈，你别催了，我知道妞妞的手术不能等，我已经在想办法了……张诚他不肯松口，非要揭发我……没办法，只能赌一把了……赌一把？李维的眼睛亮了起来，他要赌什么？
王鹏又拿出一份报告：我们还查了赵立伟的银行流水，发现他上个月给一个叫‘高磊’的人转了五万块钱。这个高磊有前科，三年前因为故意伤害罪被判了一年，现在无业，经常在医院附近晃悠。
李维立刻拿起对讲机：陈曦！立刻去查高磊的下落，重点查他案发当天的行踪！另外，去医院调取门诊楼洗手间和护士站附近的监控，看赵立伟三点十五分和三点二十分离开时，有没有和什么人接触！
半小时后，陈曦传来消息：李队，高磊找到了！他现在在一家网吧上网，我们已经派人去抓了！另外，门诊楼的监控显示，三点十五分赵立伟去洗手间时，在走廊里和一个穿黑色连帽衫的男人说了几句话，那个男人的体型和高磊很像！三点二十分他去护士站时，又在楼梯间和那个男人碰了面，这次男人手里多了一个黑色的袋子！李维猛地站起来，抓起外套：走！去网吧！
当警方找到高磊时，他正蜷缩在网吧的角落，面前的电脑屏幕上还开着游戏。看到穿警服的人进来，他的脸瞬间变得惨白，想要逃跑，却被警员一把按在椅子上。
在刑侦支队的询问室里，高磊没撑过十分钟就全招了。是赵立伟让我干的！他低着头，声音发颤，他给了我五万块，让我去杀张医生，还说事成之后再给我五万。他告诉我张医生下午三点左右会在办公室，让我从住院部的消防通道上去，避开监控，杀了人之后把凶器扔在现场，再从消防通道跑下来，他会在门诊楼的楼梯间接应我，给我钱。案发当天，你具体是怎么做的？李维问道。
我三点零五分的时候从住院部的消防通道上了十楼，当时走廊里没人，我就溜进了张医生的办公室。高磊的声音越来越小，张医生正在写东西，看到我进来很惊讶，刚要喊，我就冲上去，用赵立伟给我的手术刀捅了他……然后我就按他说的，从消防通道跑下来，三点十五分左右在门诊楼的走廊里碰到了赵立伟，他给了我一个黑色的袋子，里面是三万块钱，说剩下的两万明天给我，还让我赶紧走，别被人发现。三点二十分的时候，我又在楼梯间碰到他，他说警察可能会查，让我最近别露面。手术刀是赵立伟给你的？是！他说那是医院的手术刀，不容易被查到来源。高磊点点头，他还告诉我张医生办公室的位置，消防通道的路线，说监控拍不到。
所有的疑点终于都解开了。赵立伟知道自己案发时在门诊，无法亲自杀人，所以找了高磊当帮凶。他跟踪张诚，是为了摸清张诚的作息，确定作案时间；删除聊天记录，是为了销毁自己和张诚的矛盾证据；三点十五分去洗手间，是为了给高磊送钱；三点二十分去护士站，是为了确认高磊是否得手，同时叮嘱他别露面。
李维立刻让人去逮捕赵立伟。此时的赵立伟还在刑侦支队的休息室里，手里拿着手机，屏幕上是他女儿在医院的照片。看到警员进来，他的身体晃了一下，手机掉在地上，屏幕碎了。你们……找到高磊了？他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绝望。
在铁证面前，赵立伟再也无法抵赖。他坐在询问室里，双手捂着脸，肩膀不停颤抖：我不是故意的……妞妞得了白血病，需要骨髓移植，手术费要三十万。我本来想靠这个新药试验拿奖金，评上正主任，可数据一直不理想，我没办法，只能造假……张诚发现后要揭发我，我走投无路，才找了高磊……
你有没有想过，张诚说要帮你凑手术费，是真心的？李维看着他，语气里带着一丝惋惜，你有没有想过，你杀了张诚，那些信任他的患者怎么办？高磊为了钱帮你杀人，他的人生也毁了，你女儿要是知道你做了这种事，她会怎么想？ 赵立伟的哭声越来越大，泪水从指缝里流出来，滴在桌面上。我后悔了……他哽咽着，案发后我一直睡不着，看到张诚的家人来医院哭，我心里就难受……可我已经做错了，再也回不去了……
晚上八点，赵立伟被戴上手铐，送上了警车。车灯照亮了刑侦支队门口的路，李维站在台阶上，看着警车远去，手里拿着张诚的照片——照片里的张诚穿着白大褂，笑容温和，胸前别着一枚优秀医师的徽章。
李队，赵立伟交代了，手术刀被高磊扔在了住院部楼下的垃圾桶里，我们已经派人去找到了，上面有高磊的指纹，还有张医生的血迹。陈曦走过来，手里拿着一份鉴定报告，另外，医院的新药试验已经暂停，院里正在核查所有数据，那些被造假数据影响的患者，也已经安排了重新检查。
李维点点头，将照片放回卷宗里。案件虽然破了，但还有很多事要做。他看着办公室的灯，去把高磊的卷宗整理好，还有赵立伟女儿的情况，联系一下儿童医院，看看能不能帮上忙。毕竟孩子是无辜的。
陈曦应了一声，转身离开。李维拿起桌上的保温杯，里面的水已经凉了，但他喝下去的时候，心里却有一股暖流。作为警察，他们见过太多的罪恶和绝望，但也总能在黑暗里找到一丝光明——比如张诚对患者的负责，比如同事之间的帮助，比如即使犯了错，也还有后悔和弥补的机会。只是这一次，赵立伟的后悔来得太晚了。他为了女儿的手术费，走上了歧途，不仅毁了自己，也毁了高磊，更让张诚的家人承受了失去亲人的痛苦。
李维翻开卷宗的最后一页，在嫌疑人一栏写下赵立伟、高磊，然后在旁边画了一个勾。但他知道，这不是结束——未来还会有新的案件，新的嫌疑人，新的挑战。而他们能做的，就是保持初心，用证据说话，让罪恶得到惩罚，让正义不缺席。办公室里的灯光依旧亮着，卷宗上的字迹在灯光下清晰可见。窗外的夜色渐浓，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