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刑侦支队的会议室里，空调冷风正对着墙角的绿萝吹，叶片蔫头耷脑地垂着，像极了在场所有人的心情。投影仪白亮的光打在幕布上，死者林墨的照片被放大在中央——他穿着藏青色羊毛衫，左手无名指戴着枚银戒，躺在工作室靠窗的地毯上，身下的血迹已经凝固成深褐色，像泼洒后干涸的墨汁。
林墨，42岁，独立雕塑家，工作室位于老城区文创园b座302室。侦查员小赵的声音打破沉默，他指着照片里的环境补充，现场没有强行闯入痕迹，门窗完好，初步判断是熟人作案。致命伤是左胸的单刃锐器刺伤，凶器还没找到。支队长江枫抬手按了按眉心，目光扫过桌上的现场勘查报告：工作室的访客记录调出来了吗？这种独立工作室，来往人员应该不多。
调出来了，小赵把一份打印好的表格推到桌中央，林墨有记访客日志的习惯，近三个月里，有三名来访者被他标注了‘需注意’，而且根据我们走访了解，这三个人都有暴力倾向。
表格上的三行信息格外醒目。第一行是周凯，35岁，曾因寻衅滋事被拘留，半年前找林墨定制雕塑，因不满意成品当众砸了工作室的展示架；第二行是李薇，29岁，林墨的前女友，分手后多次纠缠，上个月还在工作室楼下拽着林墨的衣领争吵，被园区保安拉开；第三行是张诚，41岁，自由职业者，三个月前因合作项目纠纷与林墨发生冲突，有人看到他当时攥着拳头，差点挥向林墨。
先从这三个人开始查，江枫的手指在表格上敲了敲，周凯和李薇的住址已经明确，今天下午就去见他们。张诚……”他顿了顿，看向小赵，他的联系方式和住址都有吗？
小赵点头又摇头：联系方式有，但打过去一直是关机状态。住址登记的是高新区的一个小区，我们的人早上去过，物业说他半个月前就搬走了，没留新地址。
江枫的眉头皱了起来：案发时间是昨天晚上8点到10点之间，张诚在这段时间有不在场证明吗？
暂时没找到。我们问了他的几个朋友，都说最近没联系上他，连他常去的咖啡馆老板也说，快一个星期没见他了。小赵的语气带着几分无奈，而且，据林墨的助理说，案发前一天，张诚还给林墨发过微信，内容是‘关于项目的事，我必须再跟你谈一次，不然大家都别想好过’。
会议室里的空气瞬间变得更凝重。所有人都清楚，在案发后失联，还留有威胁性言论，张诚的嫌疑瞬间攀升到了最高。
下午两点，江枫带着侦查员老陈去了周凯的住处。那是个老旧小区，楼道里堆着杂物，墙皮斑驳脱落。周凯开门时，身上还穿着睡衣，头发乱糟糟的，看到穿警服的人，眼神明显慌了一下。警察同志，你们找我有事？他侧身让两人进屋，屋里弥漫着一股泡面味，茶几上堆着空饮料瓶。
江枫环顾四周，目光落在墙角一个蒙着布的东西上——看轮廓像是雕塑。我们来是想了解一下，昨天晚上8点到10点，你在哪里？周凯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昨天晚上？我在家啊，一个人看电视，没出去过。
有人能证明吗？老陈追问。证明？周凯挠了挠头，我一个人住，谁能证明啊……对了，我昨天晚上点了外卖，外卖员应该能证明我在家！他急忙拿出手机，翻出订单记录，你们看，8点15分下的单，8点40分左右送到的，外卖员敲了门，我开门拿的。老陈接过手机，记下了外卖员的联系方式，又指了指墙角的雕塑：那是林墨给你做的？
周凯的脸色沉了下来：是他做的，可那玩意儿根本不是我要的样子！我花了三万块，他就给我弄了个歪歪扭扭的东西，我砸他展示架怎么了？换做你们，你们也生气！你对林墨的怨气很深？江枫盯着他的眼睛。
是深，但我还不至于杀人！周凯提高了声音，又很快压低，“他死了？什么时候的事？我也是今天早上刷朋友圈才看到有人说，还以为是谣言……”他的眼神里有惊讶，也有几分复杂，但看不出明显的慌乱。
离开周凯家后，老陈给外卖员打了电话。外卖员回忆，昨天晚上确实给周凯送过外卖，而且他记得很清楚，周凯开门时穿着睡衣，屋里的电视还开着，播放着球赛，不像是刚从外面回来的样子。看来周凯的不在场证明大概率是真的。老陈收起手机，对江枫说，接下来去李薇那里？江枫点头：走。
李薇住在市中心的公寓楼里，小区环境很好，安保严密。见到江枫和老陈时，她穿着精致的连衣裙，化着淡妆，看起来很平静，只是眼底的红血丝暴露了她没休息好。
林墨死了，我知道。不等两人开口，李薇先说道，前天晚上我还给他发过微信，问他要不要一起吃个饭，他没回我。昨天下午就看到新闻了……她的声音有些哽咽，抬手擦了擦眼角。昨天晚上8点到10点，你在哪里？江枫问。
我在工作室加班。李薇回答得很干脆，我们公司最近在赶项目，很多人都在加班，我的同事都能证明。我是晚上10点半左右离开公司的，打车回的家，网约车记录也能查到。
老陈立刻让技术人员查了李薇的网约车记录，确实有一条昨天晚上10点32分从公司到她家的订单，司机也确认了当时接的就是李薇。而且，李薇公司的监控显示，她从下午6点一直到晚上10点20分，都在办公室里，期间只去过两次洗手间，没有离开过公司大楼。你和林墨分手后，为什么一直纠缠他？江枫看着李薇，语气缓和了一些。
李薇苦笑了一下：我不是纠缠，我是还喜欢他。我们在一起三年，分手是因为他说想专注于雕塑，不想被感情分心。可我总觉得，我们还有机会……我承认，上个月在他工作室楼下跟他吵过，那是因为我看到他跟一个女人走在一起，我有点冲动。但我真的没想过要伤害他，他是我爱过的人啊。她说着，眼泪又掉了下来，看起来不像是装的。
从李薇的公寓出来，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老陈叹了口气：周凯和李薇的不在场证明都比较扎实，现在就剩下张诚了，可他偏偏失联了。
江枫没说话，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击着。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张诚失联的时间太巧了，刚好在案发前后，而且他之前还跟林墨有过纠纷，发过威胁信息。可现在找不到他的人，也找不到他的行踪，案件一下子陷入了僵局。
回到支队，江枫立刻召开了紧急会议，把张诚的情况详细说了一遍，然后安排人手：技术队继续追踪张诚的手机信号和银行卡消费记录，哪怕只有一点线索也要查出来；侦查队再去走访张诚的亲友、同事，尤其是跟他有过合作的人，看看能不能找到他的新住址或者可能去的地方；另外，再仔细勘察一遍林墨的工作室，有没有漏掉什么细节，特别是跟张诚相关的东西。
大家立刻行动起来。技术队很快有了消息，张诚的手机最后一次有信号是在昨天晚上7点半左右，地点是老城区文创园附近的一个公交站，之后手机就关机了，再也没有信号。而他的银行卡，最近一次消费是在三天前，在一家便利店买了水和面包，之后也没有任何消费记录。
文创园附近的公交站？江枫看着地图，林墨的工作室就在文创园里，张诚在案发前一个小时左右出现在那里，然后手机关机，失联……这太可疑了。
他立刻带着老陈和几名侦查员去了那个公交站。公交站旁边有一家便利店，门口装着监控。江枫让店员调出了昨天晚上7点半左右的监控录像。
录像里，张诚穿着一件黑色外套，戴着帽子和口罩，低着头站在公交站台上。他没有看公交车来的方向，反而时不时地看向文创园的方向，像是在等什么人，又像是在观察周围的环境。大约7点45分，一辆公交车来了，张诚没有上车，反而转身朝着文创园的方向走去。之后，监控就再也没有拍到他的身影。
他去了文创园！老陈激动地说，林墨的工作室就在文创园里，他肯定是去找林墨了！江枫的眼神变得锐利：走，去文创园，再查一遍监控！
文创园的监控覆盖还算全面，除了每个楼层的走廊，园区里的主要通道也都有监控。江枫他们从昨天晚上7点45分开始，一帧一帧地查看监控。
7点52分，监控拍到张诚走进了文创园b座的大门。b座是写字楼，林墨的工作室在3楼。他们接着查看3楼走廊的监控，却发现昨天晚上8点到8点10分之间，3楼走廊的监控刚好出现了故障，画面一片漆黑。
又是故障？江枫的眉头拧得更紧，技术队，查一下这个监控故障是怎么回事，是自然故障还是人为破坏的？
技术队的人很快赶到，对监控设备进行了检查。江队，这个监控的线路被人剪断了，而且剪断的痕迹很新，应该是昨天晚上有人故意破坏的。
人为破坏监控，这无疑增加了张诚的嫌疑。江枫立刻让人对b座3楼的所有房间进行排查，尤其是林墨工作室周围的房间，看看能不能找到目击者。
排查过程中，301室的一个设计师说，昨天晚上8点多，他听到隔壁林墨的工作室里有争吵声，好像还有东西摔碎的声音，但他当时在赶设计稿，没太在意，也没出去看。你能确定是8点多吗？具体是几点？江枫问。
应该是8点10分左右，因为我当时看了一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刚好是8点10分，然后就听到了争吵声，大概持续了五六分钟，之后就没声音了。设计师回忆道。
这个时间点，正好是监控被破坏之后，而且争吵声来自林墨的工作室，种种迹象都指向张诚。江枫立刻安排人手，以文创园为中心，对周围的街道、小巷进行走访，寻找可能看到张诚的人，同时扩大搜索范围，查找张诚可能的藏身之处。
然而，接下来的两天，侦查工作并没有取得太大进展。张诚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没有任何消息。技术队追踪到他的手机信号在关机后，没有再出现在任何地方；他的银行卡也一直没有消费记录；走访他的亲友和同事，也没人知道他的去向。
江枫坐在办公室里，看着桌上张诚的照片，陷入了沉思。张诚为什么要失联？如果他真的是凶手，他现在会躲在哪里？是已经离开本市了，还是还藏在某个角落？
就在这时，小赵拿着一份报告跑了进来：江队，有新发现！我们在林墨工作室的一个抽屉里，找到了一本日记，里面提到了张诚的合作项目，还有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
江枫立刻接过日记，快速翻看起来。林墨的字迹工整，记录得很详细。日记里提到，他和张诚合作的项目是一个城市雕塑设计，张诚负责出资，他负责设计和制作。但在项目进行到一半时，林墨发现张诚的资金来源有问题，好像涉及到一些非法交易。他想终止合作，张诚却不同意，还威胁他说，如果敢终止合作，就毁了他的名声，让他在雕塑界无法立足。
资金来源有问题？非法交易？江枫的眼睛亮了起来，小赵，立刻去查张诚这个合作项目的资金来源，还有他最近几年的财务状况，看看有没有异常！
小赵马上行动。第二天，他带着查到的结果回到支队：江队，张诚的资金来源确实有问题！他前几年跟一个叫赵磊的人合作过生意，那个赵磊去年因为涉嫌洗钱被抓了，现在还在监狱里。而张诚这次跟林墨合作的项目资金，有一部分就是从赵磊之前的账户里转过来的！赵磊？江枫立刻让人调取赵磊的案件资料，去监狱提审赵磊，问问他跟张诚的关系，还有张诚的资金情况！
提审赵磊的工作很顺利。赵磊交代，他和张诚是多年的朋友，之前确实一起做过一些灰色生意，也就是洗钱。张诚这次的项目资金，其实是他们之前没来得及洗白的钱，张诚想通过投资雕塑项目，把钱合法化。林墨发现后，要求终止合作，还说要去举报他，所以他才威胁林墨。那你知道张诚现在在哪里吗？提审的侦查员问。
赵磊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被抓之后，就跟他断了联系。不过，他之前跟我说过，如果遇到什么麻烦，会去他乡下的一个老房子躲着。那个老房子在临县的一个山村，具体地址我记不清了，只知道是在山脚下，周围没几户人家。
得到这个线索，江枫立刻安排人手，带着张诚的照片，去临县的山村排查。临县的山村很多，而且位置偏僻，排查工作很困难。侦查员们分成几个小组，挨村挨户地走访，每天都要走几十里山路。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排查的第五天，一个小组在临县的李家村找到了赵磊所说的老房子。那是一间破旧的土坯房，位于山脚下，周围长满了杂草，看起来很久没人住了。
侦查员们小心翼翼地靠近，透过窗户往里看，发现屋里有微弱的灯光。他们立刻通知了江枫，江枫带着人火速赶到。张诚，我们是警察，你已经被包围了，赶紧出来投降！江枫对着屋里喊。
屋里的灯光闪了一下，然后就灭了。过了一会儿，屋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穿着黑色外套的男人走了出来，正是张诚。他的头发很乱，脸上满是胡茬，眼神疲惫而绝望。
我没杀林墨。张诚开口，声音沙哑，我承认，我跟他有矛盾，我也威胁过他，但我真的没杀他。没杀他？那你为什么要失联？为什么要破坏监控？为什么案发前出现在文创园？江枫一连串的问题抛了出来。
张诚低着头，沉默了很久，才缓缓说道：我失联是因为我害怕。我知道林墨发现了我的资金问题，他说要去举报我，我怕他真的举报，我就完了。案发前我去文创园，是想跟他再谈谈，求他不要举报我。我到他工作室门口的时候，看到门是虚掩着的，我喊了他几声，没人答应，我就推开门进去了，结果看到他躺在地上，已经没气了。我当时吓坏了，我知道我跟他有矛盾，别人肯定会怀疑我，所以我就赶紧跑了，还在路上把手机关了，破坏监控是因为我怕监控拍到我进他工作室的画面。你说你进去的时候，林墨已经死了？江枫盯着他的眼睛，那你在工作室里看到什么了吗？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张诚仔细回忆了一下：我进去的时候，屋里很乱，雕塑碎了一地，地上有很多血。我当时太害怕了，没敢多看，就赶紧跑了。对了，我好像看到桌子上有一个银色的打火机，不是林墨的，林墨从来不抽烟。银色打火机？江枫立刻想到了什么，他让技术队去林墨的工作室，仔细查找那个银色打火机。
技术队在林墨工作室的桌子底下，找到了一个银色的打火机，上面除了林墨和张诚的指纹，还有一个陌生的指纹。立刻比对这个陌生指纹，看看有没有在数据库里登记！江枫下令。
比对结果很快出来了，这个指纹属于一个叫王浩的男人，38岁，曾因盗窃被判刑，出狱后一直没有固定工作。王浩？他跟林墨有什么关系？江枫疑惑不解，之前的排查中，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个名字。
侦查员们立刻对王浩展开调查，发现王浩半年前曾在林墨的工作室打过零工，负责搬运雕塑材料。后来因为偷了林墨工作室里的一尊小雕塑，被林墨开除了，两人还发生过冲突，王浩当时说过要报复林墨。
难道凶手是王浩？老陈惊讶地说，那他为什么要杀林墨？为了报复？还是有别的原因？江枫沉思着，立刻去查王浩的下落，他很可能就是凶手！侦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