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心中雪亮，这唐主任不过是这汪深水里第一条主动凑上来的“狗”，是福是祸，还待日后分辨。
办公室果然如唐主任所言，收拾得干净整洁，桌椅文件柜都是半新的，窗台上甚至还摆了一盆绿植，显得颇有生气。
陈默刚坐下没一会儿，还没来得及熟悉桌上的文件，门口就传来了敲门声。
“请进。”
门开处，一个身材微胖、面带笑容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正是轧钢厂的一把手——杨厂长。
“陈默同志，欢迎欢迎啊！我是杨建国。”
杨厂长声音洪亮，显得十分热情，主动伸出手。
陈默立刻起身，与之握手，态度不卑不亢：
“杨厂长，您太客气了，还亲自过来，叫我小陈或者陈默就行。”
“诶，该有的规矩还是要的嘛。”杨厂长摆摆手，打量了一下办公室环境，满意地点点头，“怎么样，这办公室还满意吧？有什么需要，直接跟后勤唐主任说，或者找我都行！”
两人寒暄了几句，杨厂长拉过椅子坐下，看似随意地聊起了厂里的情况，言语间不乏对陈默的赞赏和期许。
杨厂长确实看重陈默的清北背景和过硬成分，这是厂里急需的“门面”和“潜力股”。
但杨厂长内心深处，也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
如此年轻位居副厂长，又有大领导赏识，假以时日，未必不会威胁到自己的位置。
交好，是目前最明智的选择。
陈默自然听得出杨厂长的弦外之音，陈默等杨厂长话音稍落，便微笑着切入正题：
“杨厂长，感谢您的信任和支持。我既然分管后勤，就一定把这块工作抓好，确保全厂干部职工没有后顾之忧。不过，有件事，我想还是先跟您通个气。”
“哦？什么事，你说。”
杨厂长笑容不变，眼神却专注了几分。
“我来之前，以及在院里，都听到一些关于食堂何雨柱同志的风言风语。”陈默语气平和，但用词精准，“说他有时会有些小偷小摸的习惯，经常把食堂的饭菜、食材往家带。这种行为，往小了说是占公家便宜，往大了说就是挖社会主义墙角，影响非常恶劣。”
陈默顿了顿，继续道：
“我既然主管这一块，若是日后查实，按照规定进行严肃处理，还希望杨厂长您能理解和支持。”
杨厂长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了些许，随即恢复自然，哈哈一笑道：
“哈哈，我当什么事呢！陈副厂长，你尽管放手去干！该怎么管理就怎么管理，按规矩办事，我绝对支持！傻柱这人吧，手艺是不错，就是有时候管不住手，你该批评批评，该教育教育，不用跟我打招呼！”
杨厂长嘴上说得漂亮，心里却已经骂开了花：
好你个陈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第一天上班，板凳还没坐热，就敢把火烧到我的人头上？
整个轧钢厂谁不知道傻柱是我杨建国罩着的？
没有傻柱，我那些招待餐、私人家宴谁来做？
陈默你个毛头小子，仗着有张文凭就敢捋虎须？
真当老子是泥捏的？
陈默将杨厂长那一闪而逝的不自然看在眼里，心中明了，但陈默面上依旧带着得体的微笑：
“有杨厂长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我一定秉公处理，绝不让歪风邪气在后勤部门滋生蔓延。”
又闲聊几句，杨厂长便借口还有会议，起身离开了。
一走出陈默的办公室，杨厂长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阴沉。
杨厂长脚步不停，径直朝着食堂的方向走去。
食堂后厨，此时正是准备午饭前的间歇时间。
傻柱何雨柱正叼着烟，靠在案板旁，跟徒弟马华吹牛，只是那眉宇间带着几分挥之不去的忧色。
傻柱早知道陈默今天上任，心里一直七上八下，生怕这冤家对头来找麻烦。
“师傅，杨厂长来了！”
马华眼尖，小声提醒。
傻柱一个激灵，赶紧掐灭烟头，换上笑脸迎了上去：
“杨厂长！您今天怎么有空莅临指导我们后厨了？是不是晚上又有重要招待？您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杨厂长摆了摆手，示意傻柱走到一边人少处，压低声音，面色严肃道：
“傻柱！我问你，你之前是不是跟陈默，就是新来的陈副厂长，有过节？”
傻柱心里“咯噔”一下，知道怕什么来什么，苦着脸道：
“杨厂长，不瞒您说，我们住一个院儿，是有点不对付。他是不是……说要办我？”
“哼！”杨厂长冷哼一声，“人家刚才直接跟我明说了！要抓后勤的典型，第一个就提到你小偷小摸的问题！你最近给我把皮绷紧点！把你那顺饭菜的毛病彻底给我戒了！夹起尾巴做人！听见没有？”
“不然，他新官上任三把火，真拿你开刀，我也不好明着保你！”
傻柱一听，虽然早有预料，但还是气得一股邪火直冲顶门梁！
陈默！
你个王八蛋！
果然要对付老子！
傻柱心中怒骂，但面对杨厂长，还是做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
“谢谢杨厂长提醒！您放心，我以后一定注意！绝不给您添麻烦！我傻柱生是您的人，死是您的鬼！只是……只是这陈默也太不是东西了！他在我们院里，可没少说您的坏话！”
“哦？”杨厂长眉头一皱，狐疑地看着傻柱，“他说我什么了？”
傻柱见杨厂长上心，立刻添油加醋，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道：
“陈默跟他岳母吹牛，说他岳父当年因公殉职，就是……就是您杨厂长您指挥不当、安全措施没做到位造成的！他说他这次回来，当这个副厂长，就是要取代您，给他死去的岳父报仇雪恨！”
这话纯属傻柱灵机一动的胡编乱造，但他深知杨厂长这类领导最忌讳什么——就是旧账和责任问题！
而且傻柱平时在杨厂长面前表现得憨直、没心眼，此时说出这话，反而增加了三分可信度。
杨厂长听完，第一反应是不信，陈默不像如此浅薄狂妄之人。
可杨厂长仔细一琢磨，陈默的岳父牛师傅确实是在厂里一次事故中去世的，当时自己作为厂长，也确实负有一定的领导责任……
难道这陈默真是抱着复仇的心思来的？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杨厂长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他看了傻柱一眼，语气不明地道：
“行了，这话到我这儿就打住，别再跟第二个人说！陈默同志是组织上任命的干部，我们要相信组织，相信同志。你管好你自己就行！”
说完，杨厂长转身就走，心里却已经将陈默划入了需要高度警惕的名单。
傻柱看着杨厂长的背影，知道自己的挑拨起了作用，心中暗自得意：
陈默啊陈默，你想弄我？
看我先让杨厂长给你上点眼药！
下午一上班，陈默处理完一些交接文件和基本手续后，便带着笔记本，直接来到了食堂后厨“视察工作”。
陈默重点盯着的，就是傻柱。
此时的食堂后厨，卫生状况确实堪忧。
灶台油污积累，地面湿滑，一些食材的存放也不够规范。
傻柱正漫不经心地指挥着徒弟切菜，自己则拿着个茶缸子喝水。
陈默眉头微蹙，走到傻柱负责的主灶区域，指着灶台角落和地面，冷冷道：
“何雨柱同志，你这卫生是怎么搞的？这油污，这积水，符合食品安全生产标准吗？你是想让全厂几千工人同志吃了你们做的饭菜拉肚子，影响生产任务吗？”
陈默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后厨。
傻柱本来心里就憋着火，见陈默果然来找茬，而且一上来就扣这么大帽子，脸色瞬间就阴沉下来，梗着脖子道：
“陈副厂长，这后厨不一直都这样吗？前任厂长也没说啥！怎么到您这儿就不行了？炒菜的地方，还能没点油星？”
“一直都这样？”陈默声音陡然转冷，“一直都这样就是对的吗？卫生标准是白纸黑字写着的！‘以前都这样’不是理由！你作为食堂班长，不但不以身作则，反而带头降低标准，态度还如此恶劣！写一份深刻检查，明天早上交到我办公室！”
顿了顿，陈默继续道：
“同时，鉴于你未能履行好班长职责，即日起，降为学徒工，考察一个月！以观后效！”
“什么？”
傻柱一听，眼睛都红了。
扣帽子、写检查也就算了，居然直接把他一撸到底，成了学徒工？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陈默！你他妈公报私仇！你以为轧钢厂是你家开的？我不服！我要去找杨厂长评理！”
陈默看着气急败坏的傻柱，眼神锐利如刀：
“顶撞领导，拒不认错，罪加一等！罚没当月工资，学徒工考察期延长至三个月！三个月后若考核仍不达标，按厂规予以劝退处理！”
“我操你*！”
傻柱彻底被激怒了，尤其是“劝退”两个字，点燃了傻柱所有的理智。
傻柱顺手抄起案板上的一把切菜刀，指着陈默，目眦欲裂地吼道：
“陈默！你欺人太甚！老子跟你拼了！”
后厨所有人都被这一幕吓傻了，马华更是惊呼：
“师傅！别冲动！”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食堂门口传来一声怒吼：
“何雨柱！住手！把刀放下！”
只见保卫科王科长带着几名荷枪实弹的保卫队员冲了进来！
原来陈默来食堂前，就料到傻柱可能情绪失控，提前让唐主任通知了保卫科在附近待命。
王科长一个箭步上前，厉声喝道：
“好你个傻柱！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持刀威胁、意图伤害厂领导！反了你了！给我拿下！”
几名保卫队员如狼似虎地扑上去，瞬间就将傻柱制服，夺下了菜刀，反剪双臂。
傻柱还在挣扎叫骂：
“陈默！你不得好死！杨厂长不会放过你的！王科长，你他妈放开我……”
“堵上他的嘴！”
王科长厌恶地一挥手。
立刻有队员找来一块抹布，塞进了傻柱嘴里，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王科长这才转身，对着陈默，敬了个礼，脸上带着后怕和谄媚：
“陈厂长，您受惊了！对不起，我来迟了一步！您放心，这种无法无天的害群之马，我们保卫科绝不姑息！立刻关他两天禁闭，让他好好反省自己的错误！”
陈默面色平静，仿佛刚才被刀指着的不是自己，陈默点了点头：
“王科长反应迅速，处置得当，辛苦了。就按你说的办，一定要让他深刻认识到错误的严重性。另外，后厨的卫生和安全问题，你们保卫科也要配合后勤，定期检查监督。”
“是！是！请陈厂长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王科长听到陈默的肯定，心里乐开了花，这位新厂长年纪轻轻，处事果决，更有背景，看来以后得多亲近亲近。
很快，如同死狗般被拖走的傻柱就被押往了保卫科的禁闭室。
后厨里鸦雀无声，所有帮厨、学徒都噤若寒蝉，看着陈默的眼神充满了恐惧和敬畏。
这位新来的副厂长，手段太硬了！
第一天就把厂里有名的“刺头”傻柱给办了！
陈默目光扫过众人，语气放缓，但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食堂工作，关系全厂职工的身体健康和战斗力！希望大家引以为戒，严格遵守规章制度，搞好卫生，提高饭菜质量。做得好，厂里不会亏待大家；做得不好，何雨柱就是前车之鉴！”
说完，陈默便带着笔记本，去别的部门继续巡查了。
陈默一走，后厨瞬间炸开了锅。
而傻柱的徒弟马华，眼见师傅被关了禁闭，心急如焚，瞅了个空子，飞也似地跑向了厂长办公室。
“杨厂长！不好了！我师傅……我师傅他被陈副厂长给抓起来，关保卫科禁闭室了！”
马华上气不接下气地报告。
杨厂长“嚯”地站起身，脸色铁青：
“怎么回事？你慢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