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四的早读课像被泡在雾里，窗外的梧桐树被雨水洗得发亮，深绿的叶片上滚着圆润的水珠，顺着叶脉往下滴，敲在窗台上发出“哒哒”的响，像首没谱的歌，漫不经心地漫过整个教室。林溪趴在桌子上，笔尖在语文课本上无意识地划着，把“先天下之忧而忧”的“忧”字描得又粗又黑，目光却忍不住往斜前方瞟——江翊的座位空着，桌面收拾得像块平整的湖面，语文书翻开在《岳阳楼记》那页，钢笔摆在书脊旁，笔帽扣得严严实实，连笔杆倾斜的角度都透着股一丝不苟的认真，像在等主人踩着早读的铃声回来。
“看什么呢？魂都飞了。”苏晓晓用胳膊肘轻轻撞了撞她的小臂，嘴里还嚼着薄荷糖，说话时喷出淡淡的凉味，混着晨读课特有的粉笔灰气息，“是不是在想江翊怎么没来？我刚才去办公室交作业，听见班主任跟数学老师说，他昨天中暑烧得厉害，39度多呢，校医让他在家休息两天，养养伤口。”
林溪的脸颊有点发烫，像被晨光烤了烤，连忙低下头假装读课文，声音却有点飘，像被风吹得站不稳：“谁想他了，我就是看他桌子太干净了，有点奇怪——你看他连橡皮都摆得方方正正的，跟块小砖头似的。”
“得了吧，”苏晓晓挑眉，伸手抢走她手里的笔，在课本空白处画了个龇牙咧嘴的小人，小人的额头上还画了个圈，像顶着颗小太阳，“从早读开始你就瞟了他座位八次，比看我的次数还多。说真的，你俩最近有点不对劲啊——他摔了腿你跑前跑后找急救箱，棉签蘸碘伏的样子比校医还认真；你被砸了头他偷偷给你塞药膏，连说明书都给你折好了，怎么看都像……”
“像什么？”林溪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捏着课本的手指都白了，书页被攥出深深的褶皱。
“像革命战友！”苏晓晓突然拔高声音，吓得前排梳马尾的女生猛地回过头，她自己却笑得前仰后合，肩膀抖得像风中的树叶，“你看啊，他帮你解围，你帮他包扎，多有默契！简直是新时代的‘同桌的你’，哦不对，你们不是同桌，但胜似同桌！”
林溪被她逗笑了，伸手去抢笔，两人的胳膊肘在桌角撞在一起，发出“咚”的轻响，惹得语文老师推了推眼镜，敲了敲讲台：“后面两位同学，早读课认真点！再说话就站到走廊里去读《岳阳楼记》，读到会背为止！”
两人连忙坐好，吐了吐舌头，却还是忍不住在桌子底下偷偷踢脚。林溪的脚尖碰到苏晓晓的帆布鞋，鞋面上沾着点操场的红泥土，像撒了把碎红钻。她心里却想着江翊——他现在退烧了吗？是不是还躺在床上？膝盖的伤口会不会疼得睡不着？有没有按时换纱布？换药的时候会不会像昨天在医务室那样，疼得指尖都攥白了？
这些念头像雨后的蘑菇，悄没声息地冒出来，密密麻麻的，撑得心里暖暖的。她从书包侧袋里摸出那颗草莓糖，玻璃纸在晨读的灯光下泛着淡淡的粉，像个藏在掌心的秘密。昨天江翊把糖递给她时，指尖的温度似乎还留在她手背上，烫得她心跳一直没平稳下来，连带着数学课都没听进去，满脑子都是他低头时露出的那段干净的脖颈，和额角没擦干净的汗珠。
课间操时，雨停了，天空却还是灰蒙蒙的，像块浸了水的灰布。女生们排着歪歪扭扭的队伍下楼，瓷砖地面被雨水拖得发亮，走起来像踩在镜子上。苏晓晓故意挤到林溪旁边，压低声音说：“哎，我跟你说个事，你别告诉别人，尤其是别告诉陆知行，那家伙嘴比广播站还碎。”
“什么事？这么神秘。”林溪被她神神秘秘的样子勾起了好奇心，忍不住凑近了些，能闻到她头发上淡淡的洗发水味，像栀子花。
“昨天我去小卖部买橡皮，就是那个草莓味的，你上次说好闻的那种，”苏晓晓的声音压得更低了，像只偷东西的小老鼠，用气音说，“听见王浩跟他们班那个胖男生说，说江翊为了让你原谅他，特意托人去校门口的进口零食店买了最贵的巧克力，结果被你拒收了——当然，我知道那巧克力是王浩自己送的，小熊包装的，傻气兮兮的，但你不觉得奇怪吗？江翊为什么要帮他？他平时连跟王浩说话都懒得说吧？”
林溪愣住了，想起王浩那天递来的小熊巧克力，金色的锡箔纸被他攥得发皱，还有江翊后来在医务室提的那句“谢你没怪王浩”，语气里藏着点说不清的认真。她总觉得，江翊帮王浩，好像不只是为了同学情谊那么简单，像有只无形的手，在悄悄把麻烦往自己身上揽。
“可能……是怕王浩一直内疚吧，”林溪含糊地说，踢了踢地上的小水洼，溅起的水花沾在鞋面上，像撒了把碎钻，“王浩看起来胆子挺小的，那天脸都白了，估计吓坏了。”
“我看不像，”苏晓晓撇撇嘴，抱着胳膊摆出一副“我看透一切”的样子，下巴抬得高高的，像只骄傲的小孔雀，“学神的心思深着呢，比数学老师出的附加题还难猜。你想啊，他平时对谁都冷冰冰的，连陆知行跟他勾肩搭背都要被甩开，胳膊肘能把陆知行戳个窟窿，怎么会突然管王浩的闲事？依我看，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那在什么？”林溪明知故问，脸颊却有点发烫，像被课间操的阳光晒着了。
“在你呗！”苏晓晓伸出食指，轻轻戳了戳她的额头，正好戳在周一被篮球砸出的那个小肿包上，现在已经消了，只剩下淡淡的红印，“你想想，他帮王浩道歉，帮王浩想办法赔罪，你是不是就不会再怪王浩了？你不怪王浩，就不会再想起被砸的事，也就不会觉得委屈不开心了——这招叫‘曲线救国’，懂不懂？学过历史的都知道！”
林溪的心跳漏了一拍，像是被苏晓晓说中了心事，耳朵尖都红了。她想起周一那天，江翊蹲在她面前，指尖悬在她额头前半厘米的地方，声音轻得像羽毛：“疼吗？有没有觉得恶心？”想起他把冰袋往她手里塞时，指尖的微凉和耳根悄悄泛起的红；想起他在医务室窗外站了那么久，手里的冰袋化了都没察觉，蓝色的包装袋被水浸得透明，贴在他手背上像块小小的蓝水晶……
这些画面像串起来的珠子，在她心里滚来滚去，撞得她心口甜甜的，像含了颗没化的糖。
“你想什么呢？脸都红了，像熟透的桃子。”苏晓晓拿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手心带着薄荷糖的凉意，“被我说中了吧？是不是觉得学神其实没那么冷？”
“才没有，”林溪拍开她的手，转身往教室跑，帆布鞋踩在水洼里发出“啪嗒”的响，“快上课了，赶紧回去！数学老师最讨厌迟到了，上次赵阳晚了半分钟，被他罚抄了二十遍函数公式！”
苏晓晓在她身后哈哈大笑，追着她喊：“跑什么呀！我说错了吗？学神的温柔都藏在冰里呢，看着冷冰冰，其实冻着颗热心肠！比陆知行那家伙的傻乐呵强多了！”
林溪跑进教室时，心跳得像要炸开，苏晓晓的话在她脑子里盘旋——“学神的温柔都藏在冰里”，这句话好像有点道理。江翊的关心从来都不是轰轰烈烈的，不像陆知行那样咋咋呼呼，送瓶汽水都要举得高高的生怕别人看不见；而是像夏天的冰汽水，藏在玻璃瓶里，看着冒着凉气，喝下去却甜得人心里发颤，连打嗝都是香的。
下午第一节课是数学，老师在黑板上写着长长的函数公式，粉笔末簌簌地往下掉，像下了场小雪。林溪听得有点走神，目光又落在江翊的空座位上，桌面的阳光随着云层的移动慢慢爬，像只懒洋洋的猫，从课本爬到练习册，又从练习册爬到桌角的橡皮上。
“林溪，这道题你来解。”数学老师突然点名，声音像块石头砸进平静的湖面，吓得她手忙脚乱地站起来，盯着黑板上的公式直发懵，那些x和y像在跳舞，转得她头晕。
周围传来窃窃的笑声，像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林溪的脸瞬间红了，从耳根一直红到脖子，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就在这时，前排的同学突然低下头，从桌底往后递了张纸条，白色的稿纸上写着详细的解题步骤，字迹清隽有力，笔锋带着点倔强的小勾，是江翊的字——她认得，他作业本上的字总是这样，干净得像被雨水洗过。
林溪愣住了，捏着纸条的指尖微微发颤，纸条的边缘有点毛糙，像是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这纸条是谁递过来的？江翊没来上学，怎么会有他写的解题步骤？难道是他昨天就猜到她今天会被老师点名？
她抬头看向前排，发现陆知行正偷偷回头冲她挤眼睛，嘴角还沾着点墨水，像只偷喝了墨水的小松鼠，看见她看过来，还得意地扬了扬下巴，仿佛在说“我厉害吧”。林溪瞬间明白了——肯定是陆知行早上去江翊家拿作业，顺便抄了他的笔记，特意留着给她救急的。
“这道题应该用二次函数求最值，”林溪定了定神，照着纸条上的步骤说，声音渐渐变得清晰，“先设变量x为运动时间，再代入已知条件，列出函数关系式，然后根据二次项系数判断开口方向，求出顶点坐标……”
老师满意地点点头，推了推眼镜：“很好，思路很清晰，坐下吧。下次上课认真点，别总走神。”
林溪坐下时，心跳得厉害，像揣了只小兔子。她悄悄把纸条叠成小方块，放进铅笔盒里，像收藏了片小小的阳光。陆知行回头冲她比了个“oK”的手势，她也回了个笑脸，心里却暖烘烘的——原来被人偷偷惦记着，是这么舒服的感觉，像冬天里揣着个热水袋，暖得人想笑。
午休时，林溪抱着作业本去办公室，路过（5）班门口时，听见王浩正在跟同学说话，声音闷闷的，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谢林溪，那天她虽然接了巧克力，但我总觉得她没真的原谅我。江翊说让我别总提这事，越提越尴尬，可我心里过意不去啊……”
“你笨啊，”另一个男生的声音响起，带着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学神不是帮你想办法了吗？他昨天特意去图书馆借了本素描书，说林溪喜欢画画，让你假装是自己借的，下午放学送过去当赔礼，还教你怎么说——‘听说你喜欢画画，这个可能对你有用’，这句话多自然，比你上次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强多了！”
林溪的脚步顿住了，像被钉在了原地。她想起自己昨天在图书馆看到的那本《素描基础入门》，封面有点旧，书脊上贴着（5）班的标签，当时还纳闷王浩怎么会看这种书——他连自己的数学课本都画满了小人，哪会看素描书？原来，是江翊特意找的，连说辞都替王浩想好了。
她转身往回走，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胀胀的，像喝了杯热奶茶。江翊做这些事时，总是藏在后面，不声不响的，像把伞，在她没察觉的时候，悄悄为她挡住了风雨；又像颗糖，裹着层硬硬的糖纸，剥开了才发现里面有多甜。
回到教室时，苏晓晓正趴在桌子上吃饼干，全麦饼干的碎屑掉了一桌子，看见她进来，嘴里的饼干渣喷了一地：“你去哪了？我找你半天了！陆知行刚才来问你要不要一起去小卖部买冰棍，我说你去交作业了，他就自己去了，估计会给你带根绿豆的，你上次说喜欢吃。”
“去办公室交作业了。”林溪坐下，把铅笔盒里的纸条拿出来，摊在桌子上，“你看这个。”
苏晓晓凑过来看了看，眼睛立刻瞪圆了，像只受惊的猫头鹰：“这是江翊的字吧？我见过他写的黑板报标题，就是这个味儿！他没来上学，怎么会给你写解题步骤？难道他有千里眼，知道你会被老师点名？”
“是陆知行抄的他的笔记。”林溪的嘴角忍不住上扬，像被阳光晒弯了，“他肯定是怕我数学跟不上，特意让陆知行带给我的。”
“啧啧啧，”苏晓晓摇着头，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手指在纸条上点了点，“我说什么来着？学神的温柔都藏在冰里！平时看着冷冰冰的，对谁都爱答不理，背地里做的事比谁都暖。你看啊，他帮你解围不让你被王浩的愧疚烦扰，给你送药膏还附说明书，借你笔记怕你被老师说，甚至连王浩的赔礼都帮着操心——这哪是普通同学啊？这分明是……”
“是什么？”林溪追问，心跳又开始加速。
“是暗恋你的人呗！”苏晓晓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眼睛亮晶晶的，像藏了两颗星星，“电视剧里都这么演，高冷学神暗恋转学生，表面冷冰冰，背地里偷偷做了一百件事，就等女主发现呢！”
林溪的脸颊发烫，像被夕阳烤过，却没反驳。她想起江翊额头上的冰袋，想起他递来的草莓糖，想起他藏在沉默里的关心，突然觉得苏晓晓说得对——他的温柔确实像冰，看着冷，融化了却比谁都甜，甜得人心里发颤。
“不过话说回来，”苏晓晓突然话锋一转，拍了拍林溪的肩膀，力道不轻不重，“学神这么帮你，你是不是也该表示表示？比如……去看看他？礼尚往来嘛，中国传统美德。”
“啊？”林溪愣住了，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下，咚咚直跳，“去他家吗？不太好吧……我们也不是很熟，而且，我不知道他家在哪啊。”
“有什么不好的？”苏晓晓挑眉，从书包里掏出个红彤彤的苹果，塞到林溪手里，苹果上还带着片翠绿的叶子，像个小小的小太阳，“就说代表班级探望生病的同学，多正常啊。再说了，你去看看他的伤口恢复得怎么样，顺便把这个苹果给他——平安果，寓意好，保佑他早点好起来，也保佑你下次别被篮球砸到。至于他家在哪，陆知行肯定知道，那家伙天天跟在学神屁股后面，恨不得住到学神家隔壁。”
林溪捏着苹果，果皮上还带着淡淡的果香，像把春天的钥匙，打开了她心里某个不敢触碰的角落。去看江翊吗？给他带个苹果，问问他退烧了没，膝盖还疼不疼，告诉他数学课上的题她解出来了，谢谢他的笔记……
这些念头像藤蔓，悄悄缠上心头，让她有点紧张，又有点期待，像等着拆开一份神秘的礼物。
放学时，陆知行果然举着两根绿豆冰棍冲过来，冰棍上冒着白气，像小云朵：“林溪！苏晓晓！给你们带的绿豆冰棍，刚从冰柜里拿出来的，凉得刺骨！”他把其中一根递给林溪，又突然想起什么，挥舞着手里的请假条，“对了，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江翊明天就来上学了！他妈妈刚才给班主任打电话，说烧退了，伤口也拆线了，医生说可以上学了！”
“真的？”林溪的眼睛亮了起来，像被点亮的星星，心里那块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当然是真的！”陆知行拍着胸脯，冰棍上的水滴在他手背上，他也没察觉，“我还跟阿姨说，明天我去接江翊上学，保证让他准时到，绝不迟到！我已经查好路线了，从他家到学校一共要过三个红绿灯，骑车的话十五分钟就能到！”
苏晓晓冲林溪挤了挤眼睛，用口型说：“机会来了，明天可以给他带个小蛋糕，就说是庆祝他康复的。”
林溪的脸颊红了，把苹果塞进书包，指尖碰到那颗草莓糖，玻璃纸发出细碎的响，像春蚕在啃桑叶。她看着窗外渐渐放晴的天空，云朵被夕阳染成了橘子色，像块刚剥开的水果糖，连空气都带着点甜丝丝的味道。明天就能见到江翊了。这个念头让她的心跳一直没慢下来，连脚步都变得轻快了，像踩着在走。
走到校门口时，苏晓晓突然停下脚步，指着不远处的香樟树下说：“你看那是谁？”
林溪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看见个熟悉的身影——江翊正站在树下，穿着件灰色的连帽衫，帽子戴在头上，遮住了半张脸，却还是能看出他清瘦的轮廓，肩膀挺得笔直。他的手里拿着个速写本，正低头看着，不知道在画什么，膝盖上还缠着厚厚的纱布，白色的纱布边缘露出点灰色的运动裤，看得人有点心疼。
“他怎么在这？”林溪愣住了，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下，差点跳出来，“他不是应该在家休息吗？”
“笨啊，肯定是来等你的！”苏晓晓推了她一把，把她往树荫的方向送，自己则往后退了两步，笑嘻嘻地说，“快去啊，我在这儿等你！记得替我问问他，物理卷子最后一道大题到底怎么做，我想了一下午都没想出来！”
林溪被推得一个踉跄，差点撞到路边的垃圾桶，她稳住脚步，看着江翊的背影，手里的书包带被捏得变了形，指节都发白了。去跟他打招呼吗？说什么呢？说“你怎么在这”，还是说“你的病好了吗”？
她深吸一口气，像鼓起了毕生的勇气，刚想往前走，就看见江翊转过身，目光正好落在她身上。他的眼睛在夕阳下显得格外亮，像盛着两汪泉水，里面清晰地映出她的影子，小小的，带着点慌张，像只受惊的小鹿。
“你来了。”江翊说，声音比平时低了点，像被雨水洗过的石子，带着点湿湿的温柔，帽子边缘的阴影落在他脸上，遮住了半只眼睛，“刚才在楼上看见你收拾书包，就过来等你了。”
林溪点点头，突然想起手里的苹果，连忙拿出来递给他，指尖因为紧张有点抖，苹果上的叶子蹭到他的手，像只小小的绿蝴蝶：“这个……给你，平安果，苏晓晓说祝你早点好起来。”
江翊愣住了，看着她手里的苹果，又看了看她泛红的脸颊，突然笑了。不是那种一闪而过的浅笑，而是真的笑了，嘴角弯起浅浅的弧度，眼睛里像落了星星，亮得让人移不开眼。他接过苹果，指尖碰到她的手心，两人都像被烫到似的缩了缩，却又忍不住偷偷抬眼看向对方，目光撞在一起，像两滴雨水落在同一个水洼里。
“谢谢，”他说，把苹果放进自己的书包侧袋，动作轻轻的，像在放一件易碎的宝贝，“我好多了，明天就能上学了。”
“嗯，陆知行跟我说了。”林溪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鞋尖，白帆布鞋上沾着点操场的草屑，像片小小的绿色羽毛，“数学课上的题，谢谢你的笔记，我解出来了，老师还夸我了。”
“你本来就会，”江翊的声音很轻，像被风拂过的琴弦，“只是当时没反应过来。”
夕阳穿过香樟树的缝隙，落在他们身上，把影子拉得很长，像两条交缠在一起的藤蔓。苏晓晓躲在远处的电线杆后面，捂着嘴偷偷笑，手里的冰棍都快化完了也没察觉，心里嘀咕着：果然，学神的冰里藏着糖，还是最甜的那种，比绿豆冰棍甜多了。
她看着林溪和江翊站在树下说话，阳光把他们的头发染成了金色，像幅永远不会褪色的画。原来有些温柔不需要说出口，就像冰会融化，糖会发甜，夏天会带着蝉鸣和汽水味，悄悄住进心里，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就甜得人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