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巧幽冥司的时间是清晨刚上班的点。
苏碧海默不作声地走入第十殿的茶水间，从轮转王的助理冥差手上接过早餐盘，示意他安静退下。
苏碧海端着餐盘悄悄走到轮转王的办公桌旁，“阎君请用早膳。”
“嗯~”
轮转王正在批阅昨天没有处理完的文件，过了好几秒钟才反应过来，冥差的声音不太对。
他抬首望去，宠溺地笑道：“你怎么来了？”
嘿嘿……
苏碧海小碎步走到轮转王身后，给他捶肩捏背。
“老薛，这不快到旧历新年了嘛，就想着过来看看你~”
“你好多年都没来我这了，怎么今天突然造访呀？”
言外之意就是，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瞧你说的，晚辈来给长辈拜个早年，这不是应该的嘛~”
“你呀你~”
苏碧海双手捧起咖啡杯，送到轮转王嘴边，轮转王瞥了一眼，接过咖啡喝了一口。
“小屁孩，先说正事，你到底找我干嘛？”
“嘿嘿……是这样的老薛~有个从红螺观转来的订单，流程走到你这里了，所以我想来问问进度……”
轮转王白了一眼苏碧海，满脸写着：我就知道。
“姓名！”
“是一对夫妻，男的叫张帆，女的叫李茹青。”
“你等等……”
轮转王拿起手边的老花镜戴上，转身对着电脑屏幕一个字一个字缓慢地敲击键盘。
好不容易输入完姓名，又回头问苏碧海：“哪一年的订单啊？”
苏碧海说：“就半个月前。”
“噢噢~”
轮转王又茫然地在键盘上寻找到对应的数字输入。
苏碧海看到这番操作，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这年头一大把年纪还要学着用电脑办公，也是难为轮转王这种老神仙咯~
轮转王好不容易把所有关键字信息都输入完成，用力地敲击了一下Enter键，电脑屏幕中弹出了关于张帆夫妻俩的订单界面。
老神仙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架，从头到尾细细地看了一遍，说道：“这对夫妻是求子是吧，已经在办了。”
这操作要换成苏碧海或者汤圆来弄，也就几秒钟的事，等轮转王念出屏幕上的结果，苏碧海自己都偷瞄看完了。
“老薛，您这也太敷衍了吧，在办了在办了，倒是有个deadline吧？”
“呆啥玩意？”轮转王没听懂。
“就是你们这个流程总得有个处理期限吧？”
“已经输入摇号系统了，就等他们什么时候能摇上号了。”
苏碧海一掌拍在自己脸上。
怎么这年头想走个后门都这么费劲啊？
“能加急吗老薛？”
“嗯……理论上，不能！”轮转王严肃道。
“那实际上呢？”
“也不能！”
靠！苏碧海想骂人，白来一趟。
苏碧海郁闷地抓起餐盘中的三明治，大口吃起来。
“诶诶诶……这不是给我的早餐吗？”轮转王想要伸手夺回食物，被苏碧海一个闪身躲过了。
“我都饿死了，你让冥差再给你准备一份吧。”
“臭丫头！”
苏碧海在轮转王的对面桌坐下，还抢走了他的咖啡，库库一通喝。
“你瞧瞧你，跟个饿死鬼投胎似的，一点女孩子的样都没有~跟你母亲差远了……”
切！~
苏碧海酸不溜秋地调侃轮转王，“是是是，我哪能跟您老人家心目中的女神相比啊~虽然……我长得跟我母亲大差不差……”
“诶~”轮转王摆手道：“也就眼睛有点像你母亲，其他地方还是像你那个呆瓜老爹。”
众所周知，轮转王年轻时追过苏碧海的母亲，直到明微神君和她都相继出生了，轮转王都没有放下对她母亲的情感。
导致这些年来，轮转王对苏碧海的父亲一直嗤之以鼻，见面都不带打招呼的。
“咦……都这么大年纪了，心眼还这么小。”苏碧海捏着两根手指比划道。
“我父亲都应劫这么多年了，你咋还这么看不惯他呀？”
轮转王猛拍桌子，道：“夺‘妻’之仇，不共戴天。”
额……“你可别给我母亲乱按老公啊~她老公就我父亲一个！”
“哼！~”
“倔老头！”
“吃完了，就快走吧，别影响我工作。”
苏碧海把脸凑近了些，“我哪里有这个本事能打扰到您老人家工作啊？”
轮转王眼神闪躲，避开了与苏碧海正面对视。
自打苏碧海的母亲应劫之后，他从来都不愿直视苏碧海的眼睛，母女俩太像了。
苏碧海很认真地问道：“老薛，值吗？”
“什么值不值的？”
“为了我母亲单身到现在，她从来都没爱过你，你何必把自己困住呢？”
轮转王取下老花镜，揉了揉眼角，道：“世间之事，哪有那么多缘由。遇到一个你喜欢她她也喜欢你的人，是很难的。大多数时候都是我这种，爱而不得。”
“我觉得吧，你的生活太单调了，应该尝试一些新鲜事物。”
轮转王身子向后，靠着椅背。
“你又有什么鬼主意？”
苏碧海一股脑把剩下的三明治塞进嘴里，吞下去。两手一拍，拍去手上剩余的渣渣。
轮转王都不忍直视这个画面，太有损她母亲的女神形象了。
“改天我去找晏川君跟他提议一下，给像你这样的老员工举办个什么神仙交际舞会啥的，让像你这样的单身神仙都相互认识认识……”
“你可拉倒吧！你有这闲情还是先把你自己的感情给解决了。”
咖啡刚送到嘴边，苏碧海顿住了。“本姑娘不需要。”
轮转王察觉到自己说错话了，尴尬得连忙转移话题，“那个……你今天过来没给我带点礼物啥的？”
“噢！”
「duang」的一下，苏碧海把咖啡杯往桌上一放，“差点忘了。”
她挥手变幻出两捆甘蔗，一捆青皮，一捆紫皮。
“你……就给我带这？”轮转王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苏碧海诧异道：“咋滴？不喜欢？”
“也不是……”
“那不就得了。这可是我特地托人从南方带上来的好不啦！产地直发，保甜！您老年纪大了，别跟晏川君学，老吃反季节水果。”
“我年纪大了，牙不好，好多年不啃甘蔗了。”
“没事！让手底下的冥差给您老榨汁喝~”
“……”
离开幽冥司回到自己车上，苏碧海疲惫不堪，一天跑了两个地方，结果啥事都没办成。
“早知道直接让汤圆潜入幽冥司的电脑系统直接篡改数据得了，浪费我时间。”
苏碧海嘟囔着，启动车辆返回胡同小院。
临近过年，胡同狭窄的道路边上连个能停车的位置都不好找。
好不容易停好车回到小院，推开门，苏碧海就对着屋里呼喊道：“汤圆、屁兜，我回来了。”
嗯？
屋里黑灯瞎火的，难道他俩跑出去浪了？
“汤圆、屁兜？”
里里外外找了一圈，连个鬼影都没见到。
「嘎嘎~」
一只乌鸦飞来，停在小院的围墙上，眼睛直愣愣地盯着苏碧海。
突然后背一阵寒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