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龚二狗于阴暗洞穴中,凭借着雷劫神液逆天改命,于破碎与痛苦中重塑己身、凝练混沌之时,远在数百里之外,一道略显仓促和狼狈的青色遁光,正包裹着几道身影,风驰电掣般向着云州方向疾驰。
遁光之内,气氛压抑得几乎让人窒息。
云逸子道长(按照我说的地址已经找到了,林雪晴他们.)面色苍白,原本仙风道骨的模样此刻荡然无存,道袍之上甚至还沾染着些许干涸的血迹与尘土,气息虽然稳定,却难掩眉宇间那一抹深深的疲惫与后怕。
他全力催动着遁光,不敢有丝毫停留,仿佛身后有噬人的洪荒猛兽在追赶。
林雪晴、赵铁柱,钱多宝,孙小淼侥幸存活下来的云澜宗弟子,蜷缩在护罩之内。
她紧紧攥着衣角,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一双美眸不时望向身后那早已看不见的、爆发过惊天战斗的方向,眼中充满了化不开的担忧与焦虑。
那个身影,那个在绝境中如同疯魔般挺身而出,帮他们杀了几个金丹大圆满,为她们争取到一线生机的身影,始终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终于,内心的煎熬让她再也无法保持沉默。她抬起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轻轻唤道:“师叔祖……”
云逸子身形微不可查地一顿,却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只是操控遁光的速度似乎又加快了几分。
林雪晴心中的不安如同潮水般蔓延开来。她咬了咬下唇,提高了声音,再次问道:“师叔祖!龚二狗……龚道友他……他现在怎么样了?他……他什么时候能跟上来?”
她的声音在寂静的遁光中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刺耳。赵铁柱,钱多宝,孙小淼等人也纷纷抬起头,望向云逸子,眼中带着同样的疑问。他们虽然与龚二狗相交不深,但救命之恩,岂能轻易忘怀?
云逸子的背影僵硬了一下,依旧沉默。唯有那花白的胡须,在疾风中微微颤抖。
这沉默,如同最寒冷的冰锥,狠狠刺穿了林雪晴心中最后一丝侥幸。
她猛地站起身,不顾遁光的颠簸,踉跄着走到云逸子身后,声音已然带上了哭腔,几乎是哀求地追问:“师叔祖!您回答我啊!他到底怎么样了?!他是不是受了很重的伤?他在哪里疗伤?我们……我们不能丢下他一个人啊!”
少女的声音凄婉而执着,如同杜鹃啼血,字字句句都敲打在云逸子本就沉重的心上。
“唉——!”
一声漫长而沉重,仿佛承载了千钧重担的叹息,终于从云逸子口中吐出。他缓缓减缓了遁光的速度,却没有停下,也没有转身,只是背对着众人,那原本挺直的脊梁,此刻竟显得有些佝偻。
他望着前方茫茫云海,目光似乎穿透了虚空,回到了那片如同被天神践踏过的战场,看到了那个浑身浴血、右胸插着冰枪、左腿扭曲,却依旧昂然站立,眼中燃烧着不屈与疯狂火焰的年轻身影。
“他……”云逸子的声音干涩而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来,“他为了挡住那三个元婴……为了给我创造逃离的机会……他……他可能……已经……死了。”
“死了”这两个字,如同晴天霹雳,狠狠劈在了林雪晴的头顶!
她娇躯猛地一颤,仿佛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如纸,毫无血色。脚下踉跄,几乎要软倒在地,幸亏旁边的赵铁柱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
“不……不可能……”林雪晴摇着头,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珍珠,瞬间夺眶而出,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师叔祖,您骗我的对不对?他那么厉害……他手段那么多………他怎么会……怎么会死?”
她泣不成声,声音破碎不堪,充满了无尽的绝望与不信。
“他不会死的!他说过……他说过他命硬得很……”她喃喃自语,仿佛在说服自己,但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龚二狗最后那惨烈的状态——血人一般,气息萎靡,几乎油尽灯枯。
在三大元婴的围攻下,那样的状态,生存的希望……何其渺茫!
巨大的悲痛和如同潮水般涌来的愧疚瞬间将她淹没。她猛地抓住云逸子的衣袖,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泪眼婆娑地哭喊道:
“是我!都是我害了他!如果不是为了救我,他根本不会卷入这场纷争!他不会去救你!他不会……不会……”后面的话,她再也说不下去,只剩下压抑不住的、令人心碎的呜咽声。
赵铁柱,钱多宝,孙小淼等人亦是面露悲戚,纷纷低下头,拳头紧握。他们知道,云逸子师叔祖所言,恐怕八九不离十。
那样惨烈的战斗,一个没有灵力的人对元婴,能争取到时间已是奇迹,能让云逸子师祖捡回一条命,他自己想要全身而退……难如登天。一股沉甸甸的负罪感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云逸子感受到衣袖上传来的力道和少女那绝望的颤抖,心中亦是五味杂陈,充满了苦涩与无奈。他何尝不感激?何尝不惋惜?那个惊才绝艳、手段层出不穷的小子,若是能成长起来,未来成就简直不可限量!可如今……
他缓缓转过身,看着哭成泪人、满脸自责的林雪晴,苍老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有怜悯,有叹息,也有一丝属于老江湖的冷静与决断。
他伸出苍老的手,轻轻拍了拍林雪晴不断颤抖的肩膀,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雪晴,此事……非你之过。若非龚小友仗义出手,我们所有人,包括老夫,此刻恐怕都已身死道消。他是我们所有人的救命恩人。”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弟子,语气沉重:“这份恩情,如山似海!我云澜宗,欠他一个天大的人情!一个永远也还不清的人情!”
他的话语在遁光中回荡,带着一种庄严的承诺感,也让林雪晴的哭声稍稍平息了一些,只剩下无声的抽噎。
“但是,”云逸子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无比严肃,“现在的我们,没有资格,也没有能力去替他报仇,甚至……连回去确认他生死,收殓他遗骸都做不到!”
他指向身后那早已看不见的战场方向,眼中闪过一丝深深的忌惮:“那三个元婴修士,来自一个极其神秘而强大的敌对宗门。
此次任务失败,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此刻那片区域,恐怕早已布满了他们的眼线,甚至可能有更强大的存在降临!我们此刻回去,无异于自投罗网,不仅报不了仇,还会将龚小友用性命为我们换来的生机,白白断送!”
现实是如此残酷,让人无力。
“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云逸子的声音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就是活下去!带着这份恩情和愧疚,活下去!然后,拼尽全力提升自己的实力!
只有当我们足够强大,才有资格去谈报仇,才有能力去查明真相,才有机会……去偿还这份因果!”
他看着林雪晴那双哭得红肿、却依旧带着一丝倔强的眼睛,语重心长地说道:“雪晴,赵铁柱,钱多宝,孙小淼,还有你们所有人!记住今天的无力!记住龚小友的牺牲!将这份痛苦和不甘,化作你们前进的动力!
回到宗门之后,给老夫往死里修炼!唯有实力,才能在这弱肉强食的修真界,掌握自己的命运,守护想守护的人,报答该报答的恩!”
他的话语如同重锤,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赵铁柱,钱多宝,孙小淼等人眼中燃起了火焰,那是屈辱与决心交织的火焰。他们用力点头,将这番话深深烙印在灵魂深处。
林雪晴怔怔地听着,泪水依旧在流,但眼神中的绝望和迷茫,渐渐被一种极致的痛苦和某种坚定的东西所取代。她松开了抓着云逸子衣袖的手,缓缓地、极其郑重地,对着身后龚二狗可能陨落的方向,深深一拜。
这一拜,寄托了无尽的哀思、刻骨的愧疚,以及……一个无声的誓言。
她直起身,擦去脸上的泪水,尽管眼眶依旧通红,但眼神却变得前所未有的坚定和清冷。她看向云逸子,声音虽然还有些沙哑,却不再颤抖:“师叔祖,我明白了。我们……回去吧。”
云逸子看着仿佛一瞬间长大了许多的林雪晴,心中暗暗叹息,也有一丝欣慰。他点了点头,不再多言,袖袍一挥,青色遁光再次爆发出耀眼的光芒,速度飙升到极致。
如同一颗逆流的青色流星,划破长空,坚定不移地朝着云州、朝着云澜宗的方向,疾驰而去。
将身后的血腥、阴谋、未知的生死,以及那份沉甸甸的、用生命换来的恩情与因果,暂时都抛在了身后。
这趟浑水,对于现在的他们而言,确实还没有资格去趟。
但他们相信,总有一天,他们会拥有足够的实力,再临此地,弄清一切,了断所有!
遁光远去,消失在天际。
只留下林雪晴那两行仿佛烙刻在虚空中的热泪,以及那句充满无尽悔恨与悲伤的“对不起,都是我害了他”,在风中久久回荡,诉说着这场离别背后,那无法言说的痛与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