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约定下来的消息,跟长了翅膀似的,没几天就传遍了四海。
先是人类这边有了动静。沿海的那些城邦领主,平时总爱为了海域划分吵吵闹闹,这次却出奇地一致——各自带着工匠,在海边选了块平整的大石头,把公约全文工工整整地刻了上去。
阿福去邻村送渔网时,特意绕到海边看了看。那块石碑足有两人高,字刻得又深又清楚,连“共生节”和“幼崽互学”那几条都没落下。守碑的老渔民说,每天都有船老大来这儿瞅两眼,出海前对着石碑念叨念叨,像是在跟大海保证。
“以前哪见过这阵仗?”阿福回来跟大伙儿说,“北边那个总爱往海里倒废料的领主,这次不光刻了碑,还让人把自家港口的排污口给堵了,说是‘不能让石碑笑话咱’。”
人类这边忙活,水族也没闲着。珊瑚礁区最近热闹得很,各族的能工巧匠都聚在那儿,用珊瑚虫分泌的胶液当墨,把公约条款一笔一划“写”在活珊瑚上。这法子妙得很,珊瑚会长,字也跟着长,日子越久越清晰,鱼群游过的时候,都像是在认字。
有回林默跟着敖丙去巡查,正好撞见一群小丑鱼围着刻了“禁止滥捕”的珊瑚转圈,像是在站岗。敖丙笑着说:“这些小家伙比人还上心,前几天有渔船想在附近下网,它们愣是群起围攻,把渔网都咬破了。”
最让人没想到的,是地中海那边的龙族。
按理说,他们一直守着自己的地盘,跟这边的议会没太多来往,之前制定公约的时候,也只是派了个信使来旁听,没表态也没签字。大伙儿都以为,他们大概会按自己的老规矩过日子。
可没过多久,就有消息传过来——地中海那边开始严格执行公约了。有艘偷捕红珊瑚的船刚下网,就被龙族掀了甲板;沿岸有个城邦偷偷往海里排工业废水,龙族直接把废水管道给冻成了冰坨子。
这还不算,这天议事厅刚开门,就见两个身披红鳞的龙族站在门口,手里捧着个装着珍珠的盒子。
“我们是地中海龙族的使者。”领头的龙族声音洪亮,往厅里扫了一圈,“奉族长之命,特来问问,我们什么时候能成为议会的正式成员?”
这话一出,满厅的人都愣住了。
阿福正啃着干粮,差点没噎着:“你们……你们不是有自己的规矩吗?”
红鳞龙族笑了笑,鳞片在光下泛着光泽:“以前是觉得各管各的挺好,可看了你们的公约,才明白合在一块儿更有力量。就说上个月,我们那边出现了片死水区,查了半天找不着原因。后来听说你们议会有套‘跨海域溯源’的法子,派了俩人类科学家过来,三天就查出是海底火山的问题。这要是搁以前,我们自己得折腾半年。”
他说着打开盒子,里面是颗拳头大的珍珠,光溜溜的,透着七彩的光:“这是我们族长的一点心意。他说,‘倾听’和‘平等’这俩字,说得太对了。以前我们总觉得龙族就该高高在上,结果好多事都卡着脖子。现在想通了,愿意跟大伙儿一起守这片海。”
林默拿起珍珠,入手温凉,心里却热乎乎的:“欢迎啊!议会的门一直敞着,只要认同公约,愿意为海洋出力,不管是哪个海域的,来了都是一家人。”
敖丙也走上前,跟红鳞龙族碰了碰爪子:“早就该这样了。地中海的洋流连着咱们这边的渔场,你们那边出点事,我们这儿也得跟着受影响。往后联手做事,好多麻烦都能少犯。”
红鳞龙族听了这话,笑得更开心了:“那我们回去就准备准备,过阵子派正式的代表来。对了,你们那个‘共生节’,我们能参加不?族长说,想让族里的小崽子跟人类学学怎么种海草,听说那玩意儿能净化海水,比龙族的法术还管用。”
“当然能!”阿福抢着说,“到时候我让小柱子多编几张网,给你们带过去当礼物。你们也教教我们,地中海的鱼咋钓,听说那边的金枪鱼比咱们这儿的肥。”
议事厅里又是一阵笑。消息传到外面,各族成员都高兴得不行。深海族的墨须特意往地中海方向放了些发光的浮游生物,说是“引路”;人类的渔民则开始琢磨着,该给新邻居准备点啥见面礼。
林默站在本源之石旁,看着那块刻着“倾听”的石头,又看了看窗外——阳光正好,海面上波光粼粼,远处的珊瑚礁区隐约能看到游动的鱼群,连空气里都带着股轻快的味道。
她知道,这只是个开始。往后肯定还会有新的问题,新的争议,但只要越来越多的人、越来越多的族群愿意走到一起,愿意听彼此说话,愿意平起平坐地商量着办事,这片海就一定能越来越好。
就像那颗地中海来的珍珠,独自发光时再亮也有限,可当无数这样的光聚在一起,就能照亮整片深海。
海风吹过,带着远方的气息,像是在说:来吧,一起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