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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海无涯觅生机,残卷只言藏玄奇。看九川如何从故纸堆中抽丝剥茧,看那虚无缥缈的传说是否真有一线曙光。字字心血,暗藏天机。

玄冰大殿内,时间失去了意义。

厉九川如同一尊凝固的雕像,盘坐在堆积如山的古籍玉简中央。他的身边,散发着柔和光晕的玉简、材质各异甚至带着腐朽气息的兽皮卷、以及一些奇特的骨质或木制刻片,几乎将他大半个身子淹没。空气里只有玉简被神念飞速扫过时发出的微弱嗡鸣,以及书页翻动的沙沙声,衬得大殿愈发空旷死寂。

他的眼白布满了血丝,瞳孔深处却燃烧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火焰。自从苏挽月陷入沉睡,已过去七天七夜。这七天,他不眠不休,将冰魄道遗迹核心区域所能找到的所有典籍,以及苏挽月随身携带的、来自孤影楼的部分隐秘卷宗,全部搬到了这里。

冰莲台上,苏挽月静静躺着,呼吸微不可闻,面色苍白如纸,那一头刺目的白发已蔓延至十之七八,唯有心口处被厉九川以精血和本源之力设下的封印,还维持着一点微弱的生机火光,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每一次目光扫过她那衰败的容颜,厉九川心口都像被无形的手狠狠攥紧,迫使他以更快的速度投入到那浩瀚如烟海的信息之中。

“没有……没有……又是无用!”

一块记载着某种偏门毒功的玉简被他随手丢开,撞在远处的冰壁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他的动作带着一股压抑不住的焦躁。这些典籍,包罗万象,有冰魄道的核心功法《玄冥真诀》的残篇,有记载上古奇闻异事的札记,有关于炼丹、炼器、阵法的心得,甚至还有一些明显来自其他宗门、不知如何流落至此的秘籍残本。

其中不乏一些提及压制或化解命格反噬的记载。

他曾找到一种名为“锁魂定魄丹”的古丹方,据说能稳固魂魄,延缓命格异动,但主药“九幽魂婴果”早已绝迹万年。

他又发现一门“移花接木”的邪异秘术,可将命格劫数部分转嫁到他人或特定法器之上,但施术条件极其苛刻,需要至少元婴期的修为以及对灵魂法则的深刻理解,而且转嫁过程凶险万分,稍有不慎,施术者与受术者皆会魂飞魄散。更别提寻找合适的“容器”何其艰难。

他还看到孤影楼卷宗里一段模糊记载,提及楼中曾有一位前辈,身负类似“红颜劫”的“薄命”命格,最终凭借一件名为“定运盘”的古宝强行改命,但关于那定运盘的下落,卷宗只有四个字:“毁于上古”。

希望一次次燃起,又一次次被冰冷的现实扑灭。

这些方法,要么所需之物缥缈难寻,要么施行条件远超他目前能力,要么线索早已断绝。如同在沙漠中追逐海市蜃楼,看得见,却永远触摸不到。

厉九川的指尖因长时间高强度的神念输出而微微颤抖,太阳穴突突直跳,一股浓重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来,不仅是身体,更是心神。这种面对未知、面对绝境的无力感,比他与沈沧溟硬撼一击时更加折磨人。

“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一个前所未有的念头,如同毒蛇,悄然钻入他的心间。他看着苏挽月那安静得令人心慌的睡颜,一股暴戾的毁灭欲几乎要冲垮理智。若是她真的……那他踏平这天机阁,搅翻这天地,又有何意义?!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无意间扫过一块被压在几卷兽皮下的、毫不起眼的黑色骨片。那骨片材质不明,非金非玉,边缘残缺,表面光滑,没有任何灵力波动,像是某种大型妖兽的骨骼碎片,被人随意丢弃在此。之前他神识扫过时,因其毫无灵气,便以为是无关紧要的杂物,未曾细看。

但此刻,或许是心神损耗过度带来的某种奇异感应,或许是冥冥中的一线天机,他觉得那骨片的黑色,黑得有些异常,仿佛能吸收周围所有的光线。

他伸出手,将那骨片摄入手心。触手冰凉,重量却比想象中要轻。他尝试将一丝灵力注入其中,骨片毫无反应。又尝试以神念探入,却如同石沉大海,被那深邃的黑暗完全吞噬。

厉九川眉头紧锁,心中一动。他回想起冰魄道某种炼器杂录中提及,上古有些大能,会使用一种名为“隐魂玉”或“噬神木”的特殊材料来记录绝密信息,这类材料天生能隔绝神念与灵力探查,唯有以特定的方法,或是持有者的精血神魂为引,方能激发。

他不再犹豫,逼出一滴本命精血,滴落在黑色骨片之上。鲜红的血珠落在漆黑的骨片上,并未滑落,而是如同被海绵吸收般,瞬间渗透进去!

嗡!

骨片轻轻一震,表面的黑暗如同潮水般褪去,显露出无数细如蚊蚋、闪烁着暗金色光芒的奇异文字!这些文字并非当今修真界流通的任何一种,扭曲古老,蕴含着难以言喻的道韵。更奇特的是,一股苍凉、古老、仿佛来自时空彼岸的气息,缓缓弥漫开来。

厉九川精神大振,强压下心中激动,凝神辨认。幸好,他吞噬过不少修士的记忆碎片,其中不乏一些专研古文字的学者,结合自身对道韵的感应,勉强能读懂其中大意。

这似乎是一份残缺的游记或者实验记录,记录者自称“守墓人”。开篇便是一段令人心惊的话:

“天道有缺,命格为锁。众生皆苦,沉沦往复。吾观红颜枯骨,英雄迟暮,皆逃不过命数二字。然,天衍四九,人遁其一,世间万物,皆有一线生机……”

厉九川的心跳骤然加速!“红颜枯骨”!这四个字,仿佛一道闪电,劈开了他心中的迷雾!他迫不及待地往下看。

记录者提到,他曾深入研究过数种极为罕见且凶险的命格,其中便重点提及了一种名为“红鸾劫煞”的命格,其描述与苏挽月的“红颜劫”特征高度吻合:“此命格者,多为女子,容颜绝世,然情深不寿,慧极必伤。其命格之力,如双刃之剑,可助其洞察先机,魅惑众生,然其本源,实为汲取宿主之情念、寿元乃至魂魄之力而存。情越深,劫越重,终将为所牵挂之人燃尽一切,化作劫灰,是为‘情劫反噬’……”

厉九川看到此处,只觉一股寒气从脊椎直冲头顶!这描述,与苏挽月昏迷前的呓语,与那绯红劫力吞噬生机的特性,何其相似!这“守墓人”竟似对此劫了解极深!

他强忍震荡,继续阅读。后面大部分内容都残缺不全,似乎记载了“守墓人”尝试用各种方法化解或转移“红鸾劫煞”的实验,但大多以失败告终,字里行间透露出一种深深的无奈与绝望。直到记录的最后,在一片模糊的刻痕中,厉九川捕捉到了几个关键的字眼:

“……诸法皆败,唯‘轮回’之力,或可撼动命格根基……然轮回缥缈,非人力可及……曾闻极北之地,有泉名‘轮回’,乃虚空水精所化,蕴含一丝先天轮回道韵,或能洗涤命格,逆转枯荣……然泉踪不定,万年一现,见之需缘,取之需命……险,险,险!”

字迹到此戛然而止,最后的三个“险”字,一个比一个刻得深,仿佛记录者当时极度激动的心绪。

轮回泉!

极北之地!虚空水精!先天轮回道韵!

洗涤命格,逆转枯荣!

厉九川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疲惫、焦躁、无力感在这一刻被一股巨大的、几乎将他淹没的希望之火焚烧殆尽!虽然这骨片上的记载依旧模糊,充满了不确定性,“或可”、“万一”、“险之又险”,但这确确实实是一条之前所有典籍都未曾提及的、指向明确的方向!

不再是那些虚无缥缈的传说,不再是那些条件苛刻到令人绝望的古法,而是一个具体的地点,一个可能存在的天地奇物!

希望虽然渺茫如星火,但终究是光!

有光,就足够了!哪怕只有一丝,也值得他用命去拼,用血去争!

他小心翼翼地将这块记载着“轮回泉”线索的黑色骨片收起,贴肉藏好。然后,他站起身,走到冰莲台边,俯身看着苏挽月,声音低沉而坚定,仿佛立下誓言:

“等我……纵使那轮回泉在九幽之下,黄泉之底,我也必为你取来!”

说完,他最后深深看了她一眼,仿佛要将她的容颜刻入灵魂深处。随即毅然转身,开始疯狂收集大殿内所有关于极北之地、关于雪原险地、关于虚空异象、乃至一切可能对寻找“轮回泉”有帮助的典籍地图。

他知道,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苏挽月的生机,如同沙漏中的细沙,正在不断流逝。他必须尽快出发,踏上那条通往大陆极北、通往渺茫希望的、注定九死一生的征途。

玄冰大殿内,只剩下他快速整理玉简的窸窣声,以及那越来越清晰的、决绝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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