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在主控台边缘凝成一道细线，扫过“cYF-01”的铭文刻痕。陈御风刚将签字笔插回夹克内袋，指尖尚未离扣，周子豪的惊叫撕裂了实验室的静。
“晶界裂了！”
他猛地转身。周子豪伏在金相显微镜前，眼镜片紧贴目镜，手指微微发抖。冷凝水从通风口滴落，砸在他起球的毛衣肩头，湿痕迅速扩散。屏幕上，合金样本的晶界呈现出蛛网状裂纹，断裂路径呈规则分叉，不是疲劳扩展，而是高温脆化特征。
陈御风一步跨到终端前，调出昨夜十二点以来的温控日志。恒温系统记录显示，凌晨三点十七分至三十九分，炉腔温度异常爬升至一千零二度，超出安全阈值一百五十度，持续二十二分钟。冷却曲线存在人为干预痕迹，pId参数被临时替换。
“监控呢？”他问。
“节点离线。”周子豪抬头，“存储服务器同步断连，恢复时间是四点零七分。”
话音未落，所有屏幕同时闪烁。主控台、模拟器、材料分析仪，甚至备用电源面板，齐刷刷跳出红色数字：
**07:23**
倒计时开始跳动。
陈御风瞳孔一缩。这个数字他曾破译过——《飞行原理》第103页页脚一组坐标编码，指向北疆某废弃机场跑道起点桩号。赵天翔曾在一次技术答辩中故意提及该书页码，当时他未在意，如今却出现在全系统强制弹窗中。
他伸手去拔U盘接口电源，动作顿住。
银质U盘不知何时已插入主控台侧端口，金属表面鹰隼图腾泛着冷光。投影自动激活，一段加密视频开始播放。
画面中，叶婉晴身穿白色实验服，站在一间无标识仓库内。她左手小指戴着蛇形尾戒，右手持不锈钢勺，正将一种白色粉末倒入标有“稀土母料-N7”的容器。倾倒动作稳定，节奏精确，像是重复过无数次的标准流程。右下角时间戳显示：**04:17**。
正是今晨电力波动时段。
系统提示框弹出：“正在接收军情六处紧急指令包，中断将触发数据自毁协议。”
周子豪屏住呼吸：“她在掺杂……但成分是什么？”
陈御风闭眼，思维切入飞行王朝系统。刚解锁的“元素追踪光谱仪”权限尚未关闭。他默念启动指令，意识中浮现虚拟取景框，对准视频中的白色粉末。
光谱反馈即时生成：
**主要成分：氧化镁（mgo）
掺杂物：铍化合物（beo含量≥18%）
特性：高温下促进晶界氧扩散，加速金属脆化**
他睁眼，声音压得极低：“是铍毒粉。熔炼时混入千分之三就能让涡轮盘在八百摄氏度以上失去延展性。”
周子豪猛然想起什么，冲向熔炉支架缝隙。他掏出密封袋，取出半枚断裂的蛇形尾戒，与视频中叶婉晴所戴戒指比对。断口弧度、蛇鳞纹路完全吻合。
“她来过。”他说，“不止一次。”
主控台突然震动。沈昭华推门而入，香槟色西装袖口沾着露水。她一眼看到倒计时，又看向投影画面，脸色未变，只是将翡翠发簪重新别紧。
“供应链查过了。”她说，“N7批次稀土从未登记入库。原料是直接送进实验室的，签收人用的是张建军教授的电子密钥。”
陈御风眼神一沉。那枚密钥只存在于航校内部权限系统，能调用它的，要么是教务人员，要么是后台入侵。
“有人伪造权限。”他说。
沈昭华走到控制台前，手指划过倒计时下方的一行小字：“协议生效时限：07:23”。她抬头：“这是终点，还是起点？”
话音落下，倒计时归零。
全楼灯光熄灭三秒。应急照明启动瞬间，传感器阵列报警——气压监测模块、振动传感节点、红外位移探测器，共十七个终端数据丢失。备份日志显示，这些设备在断电前一秒曾上传加密包，目标Ip已被抹除。
陈御风立刻下令：“周子豪，提取熔炉内壁残留物，用便携光谱仪做现场比对。”
周子豪戴上防护手套，用刮刀从炉膛死角采集黑色附着物，放入检测舱。五分钟后，结果弹出：**检测到be-mg-o复合峰，匹配度98.6%**。
“证据链闭环。”陈御风说。
他调出U盘视频的截帧画面，放大叶婉晴手腕部位。蛇形尾戒在灯光下反光，戒身有一道细微划痕，与缴获的半枚尾戒缺口完全对应。他将图像导入系统，标记为“关键物证A”。
此时，飞行王朝系统界面闪烁：
【检测到高危情报泄露风险】
【建议启动应急响应协议】
【可选行动：封锁区域 \/ 反向渗透 \/ 诱饵投放】
陈御风未选择任何选项。他转而调出实验室三维结构图，定位通风井波纹信号源。信号仍在跳动，频率与倒计时结束时刻的脉冲完全一致。
“这不是攻击结束。”他说，“是信号发射。”
沈昭华点头：“他们在确认我们是否发现污染源。现在，我们知道他们知道我们知道了。”
她打开个人终端，调出沈氏集团安保协议，手指在授权区停留两秒，S-3级应急通道再次开启。
“b4区域进入物理封闭模式。”她说，“没有我的生物密钥，任何人不得进出。”
陈御风走向主控台，插入加密存储盘，将视频、光谱报告、传感器异常日志全部打包。文件命名：**“脆化事件-证据包V1”**，加密等级：五级。
他将存储盘递给周子豪：“藏好。除非我亲自下令，否则不许交给任何人。”
周子豪接过，塞进贴身口袋，手仍握着温度记录仪。仪器显示屏上，炉体残余温度曲线平稳下滑，但某个频段出现规律性波动，像是被某种低频信号调制过。
他没说话，只是把记录仪攥得更紧。
沈昭华走到陈御风身边，两人并立于主控台前。倒计时已消失，但屏幕角落多了一个微型进度条，无声加载着未知内容。
“他们想让我们崩溃。”她说。
“我们不会。”陈御风盯着那根缓慢爬升的进度条，“但他们低估了材料的记忆性。”
他拿起签字笔，在一张空白测试单上写下三组参数：
**升温梯度：+15c\/min**
**保温时间：47min**
**冷却速率：阶梯式缓降**
这是逆向修复高温脆化的热处理方案，需精确控制每一步节奏。
“准备重熔。”他说，“把被污染的样品，重新炼一遍。”
周子豪抬头：“可原始坯料已经……”
“不需要原始坯料。”陈御风打断，“我们用他们的毒粉做催化剂，反向诱导晶界重组。只要控制得当，脆化层可以变成强化层。”
沈昭华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锐光。
“你早就想过这一步。”
“从发现坠机残片那天起。”他说。
主控台突然发出提示音。进度条加载完毕，弹出一条消息：
**“远程访问请求：来源——未注册航空坐标”**
陈御风手指悬停在确认键上方。
沈昭华按住他的手。
“别接。”她说，“这是新陷阱。”
陈御风未动。
消息框下方，多出一行小字：
**接入将暴露所有离线数据**
他的手指缓缓移开。
周子豪忽然低声说：“熔炉……在共振。”
所有人转向熔炉方向。外壳表面，一层极薄的晨雾正缓缓凝结，随着某种频率轻微震颤，像是被无形声波推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