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白的虚空里，苏寒的指尖还残留着被空间撕扯的刺痛。
他本能地收紧环住姬九黎腰肢的手臂，玄色宫装的料子在掌心皱成一团，像被揉碎的夜幕。
\"稳住气海！\"姬九黎的声音裹着冰碴子，却在他耳畔烫得惊人。
她另一只手掐了个玄奥法诀，发间那枚缀着星纹的玉簪突然泛起青光，在两人身周织出半透明的防护罩。
苏寒这才发现，他们正踩着几片飘雪似的符文残片——说是\"踩\"，倒不如说被某种无形力场托着，每片残片边缘都泛着幽蓝的电芒，像随时会碎成齑粉的琉璃。
\"林无涯？\"苏寒低唤一声，破劫剑胚在他腰间轻颤，剑鞘上的混沌纹路忽明忽暗。
\"在。\"剑灵的声音从剑胚里渗出来，带着金属摩擦的沙哑。
苏寒看见前方丈许外浮着一道半透明的骨影，林无涯的虚影正握着那柄褪尽混沌纹的骨剑，剑尖指向左侧——那里正有几缕银线般的光片缠绕着飘近，光片上影影绰绰映着模糊的人脸。
\"这不是现实世界。\"姬九黎突然开口，防护罩外的光片撞上青芒后\"滋啦\"炸开，露出里面闪过的画面：是沧澜宗杂役房的破木床，是苏寒跪在雪地里被掌事弟子踹翻的药篓。
她的瞳孔微微收缩，\"系统节点的残留数据在具象化。\"
话音未落，苏寒后颈的荒古天命纹突然灼烧起来。
他踉跄半步，眼前的虚空被撕开一道裂缝，裂口里涌出的不是风，是记忆。
母亲的声音先撞进耳膜。\"寒儿，快跑——\"那是他十岁那年冬夜，后山的狼嚎混着血锈味涌进草屋。
他看见自己缩在床底，透过床板缝隙，看见母亲被黑甲修士掐着脖子吊在梁上，她染血的手拼命往他藏身处指，喉间发出破碎的呜咽。
\"不——\"苏寒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荒古圣体自动运转，皮肤下泛起金色纹路，像要把这道记忆从识海剜出去。
可下一秒，另一段记忆劈头盖脸砸来：月光漫过太初圣庭的玉阶，姬九黎跪坐在祭台中央，九柄细剑悬在她心口，最中间那柄正没入她左胸——她在封印自己的一窍。
\"九黎！\"苏寒猛地转头，却见姬九黎也在颤抖。
她的防护罩出现蛛网般的裂纹，睫毛上凝着水光，却咬着唇不肯出声。
那些记忆画面像活物，专挑最痛的地方钻：有苏寒第一次握着破劫剑胚砍翻欺辱他的外门弟子，有姬九黎在御书房里撕碎弹劾沧澜宗的奏折，有林无涯被逐出师门那天，苏寒偷偷塞给他半块烤红薯......
\"这些记忆在主动攻击！\"林无涯的骨剑突然爆发出刺目白光，斩碎缠上姬九黎防护罩的银线。
他的虚影更淡了，几乎要融进虚空里，\"它们在找我们的弱点！\"
苏寒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能感觉到荒古圣体在排斥某些记忆——比如母亲临终前的血瞳，比如姬九黎封印心窍时溅在他手背的血珠——那些画面刚浮现就被金色纹路绞成碎片。
但更多记忆像潮水，从他没注意到的缝隙里涌进来。
\"抓住我的手！\"姬九黎突然拽住他的手腕，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
苏寒这才发现，她的防护罩已经彻底碎裂，玄色宫装的袖口渗出鲜血——是刚才被记忆碎片割的。
两人相触的瞬间，苏寒的识海突然清明了些，那些疯狂翻涌的记忆退去半分。
他想起\"共生枷锁\"的设定，痛觉共享的同时，或许也能分担精神冲击？
\"那边！\"林无涯的骨剑指向下方。
苏寒低头，这才发现他们不知何时落上了一块巨大的符文石板。
石板呈暗金色，表面刻着螺旋状的纹路，最中央嵌着一颗鸽蛋大小的珠子，正发出微弱的幽光，像垂死之人的心跳。
\"系统之心。\"姬九黎的声音带着震颤，她松开苏寒的手，缓步走向那颗珠子。
指尖即将触碰的刹那，苏寒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可能有陷阱！\"
\"鸿蒙系统的核心残片。\"姬九黎转头看他，眼尾还沾着未干的水光，\"它在试图重启。
如果放任不管......\"
她没说完，但苏寒懂。
上回系统崩溃引发的空间乱流差点要了三人命，若核心残片重启失败，这方虚空怕是要彻底崩塌。
\"我跟你一起。\"苏寒将破劫剑胚递给林无涯，\"护好我们。\"
林无涯的骨剑横在胸前，虚影终于凝实了些：\"放心。\"
姬九黎的指尖贴上系统之心。
下一秒，苏寒看见她的身体开始透明，像被揉进了数据流里。
他瞳孔骤缩，正要冲过去，却见她的嘴型在说\"别怕\"。
\"她的意识被拉进系统内部了。\"林无涯的声音里带着警惕，\"现在只能等。\"
苏寒握紧拳头，指甲几乎要穿透掌心。
他能看见系统之心表面流转的光带，每道光线里都映着姬九黎的影子：有时是天玄女帝持剑斩落叛臣，有时是少女模样蹲在御花园喂锦鲤，有时......是她被天道反噬时，跪在他面前咳血的模样。
\"必须构建防火墙。\"苏寒突然开口。
他想起之前吸收的系统代码——那是在巨眼爆炸时，他强行用荒古圣体吞噬的数据流。
此刻那些代码在识海翻涌，像一群等待指令的士兵。
\"你要做什么？\"林无涯的骨剑轻颤。
\"隔离这个节点，防止系统反噬波及她。\"苏寒从储物戒里取出半卷残页，那是他在沧澜宗藏书阁最深处找到的《残页推演术》。
残页展开的瞬间，金色纹路从他指尖蔓延到石板上，\"需要你的记忆重构术。\"
\"我在。\"姬九黎的声音突然从四面八方涌来，\"用你左手的天命纹引动符文，我在数据流里配合。\"
苏寒这才发现，他后颈的荒古天命纹不知何时爬到了左手背，金色纹路组成的罗盘正缓缓转动。
他按在石板上，天命纹与石板上的符文产生共鸣，发出清越的嗡鸣。
与此同时，系统之心的光带里浮现出姬九黎的身影，她的指尖在虚空中划出银线，与苏寒引动的金色纹路交织。
\"结界成型......\"姬九黎的声音带着疲惫，\"还剩......\"
\"小心！\"林无涯的骨剑突然刺向苏寒背后。
苏寒本能地侧身，一道黑色利刃擦着他心口划过，在他胸前的衣物上割出一道血痕。
那利刃不是实体，更像某种意识体，被骨剑斩中后发出刺耳的尖啸，化作一团黑雾。
\"你们......不该来......\"模糊的声音从黑雾里渗出来，像生锈的齿轮在转动。
林无涯的虚影再次变淡，骨剑上出现蛛网般的裂纹：\"是系统的防御机制。\"
话音未落，石板突然剧烈震颤。
苏寒感觉脚下的符文在崩解，每道裂痕里都涌出黑色雾气，像要把他们拖进深渊。
\"抓住我！\"苏寒一把拽住正要摔倒的姬九黎——她的身体刚从数据流里抽离，还带着虚浮的透明感。
林无涯的骨剑突然爆发出强光，在三人脚下撑起最后一道屏障。
\"石板要碎了！\"姬九黎的声音里带着焦急，\"抓紧！\"
苏寒的指尖几乎要掐进姬九黎的手腕。
他看见石板的裂痕蔓延到系统之心，那颗珠子\"咔\"地裂开，幽光彻底熄灭。
下一秒，整座石板像被捏碎的瓷器，碎片裹挟着黑雾将他们吞噬。
失重感袭来时，苏寒听见姬九黎的惊呼，感受到林无涯的骨剑在他掌心发烫。
等视线重新清晰，他发现自己正悬浮在更深处的虚空里。
前方，一座漆黑的宫殿正缓缓浮现。
殿门足有十丈高，门楣上刻着四个古字——\"鸿蒙主脑\"。
风从不知何处吹来，卷起苏寒额前的碎发。
他听见姬九黎在身后急促的呼吸，感觉到林无涯的骨剑在微微颤抖。
而那座宫殿的门，正缓缓......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