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降落时天还没亮，跑道灯一盏接一盏往前延伸。陈星燃把脸贴在舷窗上，看着外面灰蒙蒙的云层慢慢散开。他手里攥着那片布料，边缘已经被体温烘得有点发软。
夏洛璃坐在旁边，低头刷手机，眉头一直没松开。她刚收到消息，巴黎时装周的后台系统被人动了手脚，他们提交的设计初稿在最后一刻被替换成另一份——外观相似，但核心结构完全变了味。
“光纹断了。”她咬着后槽牙，“根本不是动态流光，那是死的。”
陈星燃没说话，只是把棒棒糖从左边换到右边，轻轻咬了一口。甜味在嘴里化开，他闭了下眼，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前预演过的画面。那些光影怎么走、在哪转折、什么时候该起波纹，全都记得清清楚楚。系统虽然还在休眠，但他看过太多遍，早就成了肌肉记忆。
半小时后，两人冲进后台。
现场乱成一锅粥。助理抱着打印稿来回跑，剪裁师对着样衣直摇头：“这根本没法改，只剩四十分钟就要开场了！”
夏洛璃一把抢过设计图，手指几乎戳穿纸面：“这不是我的版本！谁动的文件？！”
没人敢接话。
陈星燃蹲在角落翻看替换稿，眼神越来越冷。对方抄了个壳子，连最基本的光学折射角度都没算对。这种东西要是上了台，别说拿奖，能不塌架就算运气好。
他站起来，抓起马克笔就往一块废弃布料上画。
“这里要收窄0.2厘米，不然光会散。”他边画边说，“第三圈螺旋必须提前十五度切入，否则模特一转身，整个光影链就断了。”
一个剪裁师凑过来瞥了一眼，嗤笑：“小孩，你懂不懂高定？这可是国际秀场，不是手工课作业。”
陈星燃没理他，转头看向夏洛璃：“信我一次。”
她盯着他看了三秒，忽然抬手摘下发绳，把双马尾重新扎紧。“按他说的调。”声音不大，但所有人都听到了。
命令一下，工坊瞬间进入战时状态。缝纫机嗡嗡响起来，热风枪轮流加热布料边缘，几个人围在一起比对参数。陈星燃站在中间，像块不会动的石头，嘴里含着糖，一句一句往外蹦指令。
“腰线再提两毫米。”
“肩部支撑加一层碳纤膜。”
“背部开口扩大五度，不然动作打不开。”
有人偷偷嘀咕：“这小子是不是背过我们设计手册？”
夏洛璃听见了，冷笑一声：“他背的是我三年的设计笔记，包括我没发表过的草图。”
时间一分一秒压下来。主秀服的最后一道接缝始终合不上，布料太硬，强行缝合会导致断裂。剪裁师急得满头汗，差点想拆了重做。
陈星燃突然伸手，从裤兜掏出一小管凝胶——特制糖汁固化胶，本来是用来粘模型的，结果现在派上了大用场。
他挤了一条在接缝处，迅速用热风枪吹干。胶体瞬间变硬，却又保持弹性。他拍了拍成品：“试试。”
助理小心翼翼穿上模拟装，做了个转身动作。光纹顺着身体曲线流动，在灯光下划出一道完整的弧线。
全场安静了一瞬。
“成了？”有人小声问。
“不止成。”夏洛璃盯着投影测试效果，“比原版还顺。”
倒计时十分钟。
模特开始候场，化妆师最后补妆。陈星燃靠在墙边喘气，嘴里那颗糖早就化没了，只剩下一点黏腻的残渣。他舔了舔牙齿，抬头看大屏上的流程表。
主秀环节，压轴出场。
音乐响起前两分钟，他走到模特身边，低声说：“第二圈转身慢半拍，等光叠上来再迈步。脚步别抖，像走在水面上。”
模特点头，深呼吸。
灯光骤暗，t台尽头升起一圈环形光源。第一套服装登场，掌声稀稀拉拉。评委席有人交头接耳，显然对前面几套作品不满意。
直到主秀服亮相。
模特踏出的那一秒，整场安静了下来。
布料上的流光像是活的，随着步伐起伏形成星河流转的效果，在投影幕墙上勾勒出宇宙诞生般的视觉奇观。每一步都精准触发光影变化，仿佛衣服本身就在呼吸。
台下先是沉默，接着爆发出掌声。前排一位评审直接站起身拍照，嘴里念叨着“不可能”。
夏洛璃站在侧幕，手心全是汗。她看着台上那件凝聚了无数个日夜的作品，终于以它应有的姿态绽放光芒。
而那个本该在学校写作业的少年，正低头啃着新拆的一颗柠檬味棒棒糖，眼神平静得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谢幕时，主办方冲进来找设计师握手。闪光灯疯狂闪烁，记者举着话筒围上来：“这套‘动态流光’的设计理念是什么？是受到量子物理启发吗？”
夏洛璃笑了笑，没提幕后的事。她在人群里扫了一圈，找到那个躲在角落的身影，悄悄把手伸进包里，撕下一小片带有原始光纹图案的布角。
回到后台，她走过去，塞进他卫衣口袋。
“留着当纪念。”她说完就转身去应付采访。
陈星燃摸了摸口袋，没说话。
航班返程安排在深夜。两人登机后各自靠窗，谁也没再提今天的事。空乘推车经过时，他买了包小熊软糖，拆开一颗扔进嘴里。
飞机穿过云层，舷窗外星光点点。
他低头看了看袖口，那里有一道浅浅的划痕，是刚才用美工刀修图时不小心划的。血已经止住了，结了层薄痂。
远处传来安全带指示灯熄灭的声音。
他闭上眼，脑海里闪过几个片段：病房里的监控警报、星耀总裁发布会上的笑容、还有此刻t台上那一片倾泻而下的光河。
突然，手机震动了一下。
他拿出来看了一眼。
自动监控程序弹出提醒：【关键词“抄袭”讨论量下降61%，主要账号出现互相举报迹象】
嘴角微微扬起。
这时，前方座位的一个乘客起身去洗手间，公文包没拉严实，露出一角文件封面。
陈星燃目光扫过，瞳孔猛地一缩。
那上面印着一行字：《天才少年营》项目内部评估报告（绝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