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刚拐进医院大门，林宗尧就扶着苏清颜往住院部跑。清颜的腿还在打晃，刚才在集装箱里被绑得太久，脚踝磨出了红印子，跑起来一瘸一拐的。林宗尧干脆半扶半抱，脚步恨不得再快三分：“周明说在三楼手术室门口，坚持住，马上就到。”
“我没事……”清颜攥着他的胳膊，声音还带着哭腔，“就是有点怕，我爸他从来没这样过。”话没说完，眼泪又掉了下来。林宗尧腾出一只手擦了擦她的脸，刚想安慰，就看见走廊尽头周明慌慌张张地跑过来，头发乱得像鸡窝。
“林总！清颜姐！”周明喘得直弯腰，“刚推进去十分钟，医生说可能是急性心梗，还在抢救呢！”
林宗尧心里一沉，脚步没停，直奔手术室门口的“手术中”红灯。那盏灯亮得刺眼，他盯着看了两秒，才扶着清颜在长椅上坐下。清颜刚坐下就往他身边靠，肩膀还在抖，林宗尧把外套脱下来披在她身上，自己也坐下来，指尖冰凉——刚才在码头被赵天宏那副总撞的额头还隐隐作痛，现在又添了份心焦，整个人像被抽了半截力气。
“水……有热水吗？”清颜哑着嗓子问。周明哦了一声，转身就往护士站跑，没两分钟端着两杯热水回来，递了一杯给清颜，又塞给林宗尧一杯：“林总，你也喝点，看你脸色白的。”
林宗尧接过杯子，没喝，就这么捧着暖手。走廊里静得很，只有远处护士推车的轱辘声，还有墙上挂钟滴答滴答的响。他盯着那盏红灯，脑子里乱糟糟的：赵天宏的副总死了，线索断了；王建军跑了，警局里的内鬼还没抓着；枭爷的短信像根刺扎在心里，“游戏才刚刚开始”——他到底想干什么？
“对了林总，”周明突然想起什么，凑过来压低声音，“刚才你们走后，有个穿白大褂的过来问苏叔的情况，我觉得不对劲，没敢多说，他看了两眼就走了。现在想想，那家伙的胸牌好像是反着戴的。”
林宗尧猛地抬头：“什么时候的事？长什么样？”
“就你们去码头后半小时吧，”周明挠挠头，“戴个黑框眼镜，挺瘦的，个子不高。我当时光顾着给苏叔擦身子，没太注意，后来越想越怪——哪有医生胸牌反着戴的？”
清颜也坐直了些：“是不是穿的蓝色手术服？袖口有点脏？”
周明愣了一下：“好像是！清颜姐你怎么知道？”
“刚才那个假护士！”清颜攥紧了杯子，“她给我爸换药的时候，我瞥见她袖口沾了点褐色的东西，当时没在意，现在想想，跟你说的那个医生会不会是一伙的？”
林宗尧心里咯噔一下，掏出手机想给李警官打电话，刚按了两下，就听见走廊口传来脚步声。抬头一看，是郑凯和阿力，郑凯胳膊上的绷带松了点，正用手扯着，阿力跟在后面，手里还拎着个塑料袋。
“怎么样？苏叔没事吧？”郑凯快步走过来，看见手术室的红灯，脸色沉了沉，“码头那边李队让人收拾了，赵天宏那副总没救过来，舌头咬得太狠。快艇追了一路，到入海口就没影了，估计是提前安排好的接应。”
“线索又断了。”林宗尧揉了揉眉心，把周明和清颜说的事跟他讲了一遍。郑凯听完骂了句“操”：“这群孙子够阴的，医院都敢安插人！阿力，你去楼下保安室问问，调一下刚才那半小时的监控，重点看三楼走廊和护士站。”
阿力点点头，转身就走。郑凯在林宗尧旁边坐下，从塑料袋里掏出几盒牛奶和面包：“先垫垫，从中午到现在没吃东西吧？”林宗尧没胃口，推给清颜：“你吃点，空着肚子不行。”清颜摇摇头，把面包又塞回去：“我不饿，等我爸出来再说。”
几个人就这么沉默地坐在长椅上，红灯亮得人心里发慌。过了大概二十分钟，阿力回来了，脸色不太好：“监控看了，那个穿白大褂的是从住院部后门进来的，没走电梯，走的安全通道。到三楼护士站问了苏叔的病房号，又在走廊晃了两分钟，然后从原路走了。后门的监控坏了，没拍到他出去后的方向。”
“故意破坏的？”林宗尧皱起眉。郑凯刚要说话，走廊另一头传来李警官的声音：“宗尧！郑凯！”
两人抬头，看见李警官快步走来，身后还跟着两个警员。李警官脸上沾了点灰，警服外套敞开着，喘着气说：“王建军跑了！我们去他家的时候，人已经不在了，家里翻得乱七八糟，像是仓促走的。搜出一沓他和张昌明的往来信件，还有张纸条，写着‘苏氏地块，今晚收网’——跟郑凯说的赵天宏抢地的事对上了。”
“收网？”林宗尧站起来，“他们想对苏氏干什么？”
“还不清楚，”李警官抹了把脸，“但肯定没好事。我已经让人去苏氏集团盯着了，防止他们搞破坏。对了，刚才郑凯说医院有可疑人员？”
周明赶紧把刚才的情况又说了一遍。李警官听完，立刻对身后的警员说：“你们去查一下住院部后门附近的监控，包括周边街道的，务必把这个人的样貌拼出来。另外，再派两个人过来，守住手术室门口，别让不相干的人靠近。”
警员应声走了。李警官走到林宗尧身边，压低声音：“虎子还在审，他嘴硬得很，只承认是张昌明的打手，对枭爷的事一概不知。不过我们查到，他最近跟一个叫‘老鬼’的人联系频繁，这个老鬼是道上专门负责盯梢的，我怀疑就是他给虎子报的信，让他在医院楼下截胡你的。”
“老鬼？”林宗尧没听过这个名字。郑凯在旁边插了句：“我知道这人，以前在码头混过，后来专干跟踪、偷拍的勾当，跟赵天宏的公司有过合作。”
“那就好办了，”李警官点头，“已经让人去查老鬼的落脚点了，应该很快有消息。”
几个人正说着，手术室的红灯突然灭了。清颜“腾”地站起来，快步走到门口。门很快被推开，一个穿绿色手术服的医生走出来，摘了口罩，脸上带着点疲惫。
“医生！我爸怎么样？”清颜抓住医生的胳膊，声音都在抖。林宗尧也赶紧走过去，心里捏着把汗。
医生笑了笑，语气还算轻松：“别担心，手术很成功，暂时脱离危险了。不过病人本身有基础病，又受了刺激，接下来24小时得密切观察，要是没什么并发症，就没大问题。”
清颜长舒一口气，腿一软差点站不住，林宗尧赶紧扶住她。“谢谢医生，太谢谢了！”清颜抹着眼泪，激动得说不出话。医生拍了拍她的手：“应该的，病人现在要转到IcU，家属可以在外面看着，等明天情况稳定了，就能转到普通病房了。”
没过多久，苏振邦被推了出来，身上插着各种管子，脸色苍白，但呼吸还算平稳。清颜跟着病床走，一直小声喊着“爸”，苏振邦眼皮动了动，没睁开眼。到了IcU门口，护士拦住他们：“家属只能在外面看，不能进去，有情况我们会随时通知。”
清颜点点头，趴在IcU的玻璃上，盯着里面的苏振邦，眼泪又掉了下来。林宗尧站在她身边，轻轻拍着她的背：“没事了，医生说手术很成功，过几天就好了。”
郑凯和李警官对视一眼，走到走廊尽头小声说话。林宗尧看了一眼，对周明说：“你在这儿陪着清颜，我去跟他们说两句。”周明嗯了一声，接过林宗尧手里的外套：“林总你放心，我盯着呢。”
林宗尧走到两人身边，李警官刚好说完：“……老鬼的地址查到了，在老城区的一个小平房里，我让小张他们先过去看看，要是人在，直接带回警局。”
“我跟你们一起去。”林宗尧说。郑凯皱起眉：“你去干嘛？清颜这边还需要人陪着，苏叔刚手术完，万一有情况怎么办？”
“我放心不下，”林宗尧摇头，“老鬼是现在唯一的线索，要是能从他嘴里问出枭爷的事，比在这儿等强。清颜这边有周明盯着，有事他会给我打电话。而且……”他顿了顿，掏出手机，翻出那条匿名短信，“枭爷说‘下一个就是你’，我得主动点，总不能等着他来找上门。”
李警官想了想，点头：“行，你跟我们一起去，但到了地方别冲动，一切听我指挥。郑凯，你留在医院，帮着盯一下IcU这边，防止有人再来搞事。”
郑凯没辙，只能答应：“行，你们小心点，有情况随时联系。对了，这个你拿着。”他从兜里掏出个小巧的电击器，塞给林宗尧，“老鬼那家伙手里有刀，别跟他硬拼。”
林宗尧接过电击器，揣进兜里：“谢了。”他回头看了一眼IcU门口的清颜，她还趴在玻璃上，背影显得有些单薄。林宗尧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但还是转身跟着李警官往外走。
出了医院大门，李警官的警车就停在路边。两人上了车，李警官发动汽车，往老城区的方向开。路上，李警官说：“你跟我说实话，林振海的账本到底在不在你手里？虎子一口咬定你拿了，枭爷也冲着账本去的。”
林宗尧沉默了一下，说：“真不在我这儿。我爸去世前把账本藏起来了，只给了我一张纸条，上面写着‘码头三号仓库，木箱底’，我还没来得及去拿，就被虎子绑了。”
“三号仓库？”李警官皱起眉，“就是今晚交易的那个废弃码头？”
林宗尧点头：“应该是。我怀疑虎子他们早就知道账本在那儿，故意把我引到码头，想一石二鸟——既拿到账本，又把我灭口。幸好你来得及时。”
李警官哦了一声，没再说话，专心开车。老城区的路窄，坑坑洼洼的，警车开得很慢。大概半小时后，车子停在一条窄巷口，巷子里黑灯瞎火的，只有尽头的一间小平房亮着灯。
“小张他们应该到了，”李警官熄灭车灯，指了指巷子里的一辆黑色轿车，“那是我们的车。你跟在我后面，别出声。”
林宗尧点点头，跟着李警官下了车，往巷子里走。走到小平房门口，李警官敲了敲门，用暗号说了句：“小张，开门。”
门没开，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李警官脸色一变，掏出枪，轻轻推了推门，门没锁，吱呀一声开了条缝。他示意林宗尧往后退，自己猛地推开门，举着枪喊：“警察！不许动！”
里面空无一人。
小平房里很乱，地上扔着几个啤酒瓶，桌子上摆着半碗没吃完的面条，都已经凉透了。墙角的柜子被翻得乱七八糟，衣服扔了一地。李警官走进来，检查了一圈，皱着眉说：“人跑了，应该刚走没多久，面条还没凉透。”
林宗尧也走进来，环顾四周。这房子很小，就一间屋，一张床，一个柜子，没什么像样的家具。他走到柜子边，蹲下来看了看，柜子底下有个暗格，被人撬开了，里面空空如也。
“这儿原来藏着东西？”林宗尧问。李警官走过来，看了一眼暗格：“估计是老鬼藏的证据，被他带走了。”他掏出手机，给小张打电话，没人接。“坏了，”李警官脸色沉下来，“小张他们可能出事了！”
就在这时，林宗尧的手机突然响了，是个陌生号码。他赶紧接起来，里面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林宗尧？想找老鬼？晚了。他已经跟我走了，账本的事，我们码头见。”
“你是谁？枭爷？”林宗尧追问。对方笑了笑，声音很刺耳：“你不用管我是谁，想救小张他们，就一个人来废弃码头的三号仓库，带着你爸藏的账本。记住，一个人来，别耍花样，否则……”
电话里突然传来小张的惨叫声，接着就是“砰”的一声闷响，然后电话就挂了。
林宗尧攥着手机，手都在抖。李警官赶紧问：“怎么了？是谁？”
“是枭爷的人，”林宗尧咬着牙，“小张他们被抓了，让我一个人去废弃码头的三号仓库，带账本换他们。”
“不行！这是陷阱！”李警官急了，“他们就是想引你过去，你不能去！”
“可小张他们在他们手里！”林宗尧看着他，“我不能不管。而且，账本在三号仓库，我必须去拿。李队，你带人手去码头周围埋伏，我去跟他们交涉，等我信号，你们再冲进去。”
李警官想了想，点头：“行，但你一定要小心，随时跟我保持联系。我现在就给局里打电话，调人手过来。”
林宗尧点点头，转身往外走。刚走到门口，他突然瞥见桌子底下有个东西，弯腰捡起来——是个银色的手链，上面挂着个小蛇吊坠。
林宗尧心里一沉，这个吊坠，他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