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轻拂，渔船在水面上微微摇晃。陈岸蹲在甲板上，手里紧紧攥着那个遥控器，指尖一遍遍摩挲着底部那条细小的缝隙。
刚才赵秀兰离开时的眼神让他心里直打鼓——她像是害怕了，又像藏着什么说不出口的秘密。
这东西，肯定有问题。
他从工具箱里翻出一把小螺丝刀，试了几下，却怎么也撬不动。外壳严丝合缝，连个螺丝孔都没有，仿佛被人用胶水整个封死了一般。
“做得这么结实，里面准有猫腻。”陈岸低声嘀咕了一句，顺手拔掉声呐仪的电源线，接到了屏蔽模块的输出口。
上次这模块能抗干扰，说不定这次也能给这遥控器来点“意外惊喜”。
他将两根导线剥开，贴在遥控器侧面的金属条上，轻轻一按开关。
“滴...”
一声轻响传来，但不是正常的提示音，倒像是系统被强行唤醒时那种卡顿的声音。
紧接着，“咔”的一声，底部的小缝弹开了一角，露出一个指甲盖大小的插槽，里面静静躺着一张黑乎乎的存储卡。
陈岸眯起眼睛，用刀尖小心翼翼地挑了出来。
“还真藏了东西。”
他把卡插入声呐仪的扩展口，屏幕一闪，跳出一个文件夹，名字是：“cth-07行动日志”。
点开第一个视频，画面抖了几下才清晰起来。
镜头对准一间熟悉的屋子——老旧木桌，墙上挂着渔汛图，桌上摆着茶杯和账本。陈岸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村委会的办公室，赵有德生前常待的地方。
时间显示：半个月前。
画外传来声音，是赵有德：“...不能再拖了，他船队越跑越远，南洋那几条线都要被他占了。”
另一个男人慢悠悠地接话：“所以，要让他停下来。最好，是他自己不想动。”
陈岸心头猛地一沉。
这个声音他记得——县里水产公司签约会上，那个穿三件套西装的港商，陈天豪。
视频继续播放。
赵有德低声问：“药的事安排好了？”
“放心。”陈天豪端起茶杯吹了口气，“每天一点，剂量控制好，不会出人命。但他会变迟钝，签到失效，设备失灵，慢慢就没人信他那套‘运气好’的说法了。”
镜头一转，拍到了门口。
赵秀兰站在那儿，手里拿着个小瓶子，低着头走进来，把瓶子里的白色粉末倒进了陈岸常用的那只水壶里。
时间标注：三天前清晨五点四十二分。
正是他每天赶海前喝水的时候。
陈岸盯着屏幕，手指一点点攥紧。
如果不是今天心血来潮检查遥控器，再过几天，等系统反应慢了、技能失败了，他自己可能都会怀疑是不是出了问题。
而别人只会说：陈岸，你终于不行了。
他猛地站起身，冲着驾驶舱外大喊：“小满！快过来！”
厨房里，陈小满正在洗锅，听见哥哥喊得急，连围裙都没解就跑了上来。
“怎么了？”
“你看这个。”陈岸把视频退回去，重放那段倒药的画面。
她凑近看了两秒，脸色瞬间变了：“这不是妈以前吃的安神药吗？我们家最后半瓶就是这种！”
“你能确定？”
“当然！”她指着粉末的颜色和颗粒感，“你看这白里带点灰，还有点结块，跟医院开的一模一样！但他们给妈的是每片两毫克，这个...”她咬了咬嘴唇，“看着像五毫克的规格，剂量翻了两倍还不止！”
陈岸刚想说话，耳边突然响起熟悉的电子音：
“【检测到苯二氮?类衍生物】，长期摄入可致认知衰退、行为迟缓。”
他愣了一下，低头看系统界面——原来不知什么时候，他的手已经伸进了防水袋，碰到了残留的药粉。
这波签到，来得真是时候。
“他们想让我变成傻子。”他冷笑了一声，“一边毁我船，一边毒我人，真当我不还手？”
陈小满气得脸都红了，转身就要往厨房冲：“我去把灶台底下那块砖撬了！那天我扫地时看见有个角露出来，肯定还有剩！”
“等等。”陈岸拉住她，“别破坏现场，我跟你一起。”
两人蹲在灶台边，把最下面那块活动砖抬起来。果然，在夹层里摸出一个小玻璃瓶，只剩瓶底一层白色残渣，标签早就撕了，但瓶子的形状和厚度，跟视频里的一模一样。
“就是它。”陈小满声音发颤，“他们连我妈用过的药都偷？”
“不是偷。”陈岸捏着瓶子站起来，“是故意选这个。让人以为是你妈留下的，万一查出来，还能说是误服。”
正说着，无线电“滋啦”响了一声。
“岸哥，北口这边没事。”周大海的声音传来，“赵秀兰刚靠岸，被我带到村委后屋关着，门上了锁。”
陈岸握着遥控器，沉默两秒：“你回来一趟，快点。”
“出啥事了？”
“她手上那个遥控器，不只是开关信号用的。”陈岸盯着屏幕上的视频，“是个记录装置，还连着远程传输。我们现在看到的，只是本地存的备份。”
“啥意思？有人一直在看咱们动静？”
“不止看。”陈岸语气冷了下来，“还能听。”
话音刚落，无线电那头忽然传来一阵杂音，像是有人在远处说话。
紧接着，周大海压低声音：“岸哥...赵秀兰刚才趁我不注意，想跳海。”
“拦住了？”
“差一点。”周大海喘了口气，“我甩了鱼叉钉她脚边，才把她逼回来。但她手里那个遥控器...好像被她捏碎了。”
陈岸眼神一凛：“你马上回来。她毁的是外壳，核心数据我已经拿到了。”
挂断通讯，他转身对妹妹说：“你在这儿守着，把这瓶药收好，别让人碰。”
“你要干嘛去？”
“去找她拿回来的东西。”
十分钟后，周大海驾着快艇靠上渔船。他跳上来时一脸怒气，裤腿还沾着海水。
“真是疯了。”他说，“我刚把她押进屋，她就想撞墙，我说你爹贪钱你不该跟着犯浑，她居然哭了，说‘我不是为了钱’。”
陈岸没吭声，走到他面前：“遥控器呢？”
“只剩一块铁皮。”周大海从兜里掏出个塑料袋，里面是几块烧焦似的碎片，“她用打火机点的，估计里面有自毁电路。”
陈岸接过袋子，翻来覆去地看。忽然，他在一片边缘扭曲的金属片上发现了几个刻痕。
“cth-07。”
他念出声。
“这是啥编号？”
“他们的项目代号。”陈岸把碎片放进防水盒，又把记忆卡、药瓶、遥控器残片全都装进去，盖上盖子，“上次焊限速器的是‘ZSY-83-07’，这次是‘cth-07’，数字一样，说明是一套计划。”
周大海听得头皮发麻：“所以他们是早就算计好的？从改船开始，一直到下药？”
“不然呢？”陈岸把盒子递给他，“你把它带回村委，锁进洪叔那个旧保险柜。别告诉任何人里面是什么。”
“要不要报公安？”
“现在报，证据不够。”陈岸望着岸边的方向，“他们敢动手，就得知道我们也敢掀桌子。但这事儿不能乱来，得一步一步拆。”
周大海点点头，正要走，忽然又停下：“对了，赵秀兰最后说了句怪话。”
“什么？”
“她说，‘你们根本不知道他答应了什么’。”
陈岸眉头一皱：“谁？”
“她没说名字。”周大海摇头，“但她说完这句话，整个人就像泄了气，再也不闹了。”
渔船甲板上一时安静下来。
海风吹得帆布啪啪作响，远处码头的灯亮了起来。
陈岸站在栏杆边，手里还捏着那张从遥控器里取出的记忆卡。他忽然想起什么，低头仔细看。
卡的背面，有一行极小的刻字，像是手工划上去的。
“交付即生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