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了瑞士的“智力碾压”后，先遣队马不停蹄地赶往了下一站——法国里昂。
他们以为，在经历过苏黎世那场堪比博士论文答辩的谈判后，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事情，能再让他们感到惊讶了。
他们又错了，而且错得离谱。
里昂市老城区，一条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巷子里，藏着一家连招牌都没有，只在门口挂着一个小小的写着毛笔字“神锅”的灯笼的餐厅。
这里，就是他们此行的第二个目标，那位年仅18岁盘带风格如同川菜师傅颠勺般神鬼莫测，拥有惊人爆发力的边锋少年——皮埃尔·刘的“家族大本营”。
接待他们的，既不是球员本人，也不是他的父母，而是一位须发皆白，穿着一身丝绸唐装，手里盘着两颗核桃，精神矍铄得仿佛能当场打一套八极拳的九旬老者——皮埃尔·刘的太爷爷，被整个里昂中餐界尊称为“刘爷”的传奇人物。
刘爷没有请他们落座，而是领着他们穿过拥挤的后厨，来到了一个热气腾腾火光冲天的灶台前。
“想带走我重孙子，可以！”刘爷的声音，如同他炒菜用的那口老铁锅一样，充满了岁月的质感，“钱、国籍，那些都是虚的！你们，得先过了我这关！向我证明，你们懂‘尊重’，也懂‘火候’！”
他说的，既是菜，也是人。
所谓的“考验”，匪夷所思——品尝他亲手做的，据说已经有七十年没在菜单上出现过的传奇招牌菜——【九转离魂麻辣鸡】。
要求只有一个：在不喝一滴水，不吃任何其他东西的情况下，将一整盘吃完。
一盘色泽红亮香气霸道得仿佛拥有自我意识的辣子鸡，被重重地顿在了刘主任等人面前。那上面点缀的，不仅仅是干辣椒和花椒，还有几种他们根本叫不上名字的散发着异域香气的神秘香料。
刘主任看着那盘菜，又看了看刘爷那似笑非笑的眼神，他知道，今天这一关躲不过去了。他心一横，牙一咬，带头夹起了第一块。
第一口，香！一种极富层次感的复合香味瞬间在口腔里爆炸，鸡肉外酥里嫩，火候堪称完美。刘主任心中一喜，觉得这考验也不过如此。
第二口，辣！一股猛烈但并不突兀的辣意，如同决堤的洪水，从舌根处汹涌而上，直冲天灵盖。刘主任的额头，瞬间就冒出了一层细汗。
第三口，麻！那隐藏在辣味之下来自顶级汉源花椒的麻劲，此刻终于露出了它狰狞的面目。它像亿万只看不见的蚂蚁，沿着神经末梢从舌尖一路向上攀爬，所过之处，摧枯拉朽，片甲不留。
“顶住！”刘主任用眼神给同事们打气。
然而，这道菜真正的恐怖之处，在于它的“九转离魂”。那股麻辣的后劲，层层叠加，一浪高过一浪，仿佛永无止境。
吃到一半，几位西装革履，在机关里向来以稳重着称的干部，已经彻底仪态尽失。
一个分管外联的处长，脸红得像煮熟的虾米，眼泪和鼻涕不受控制地往下流，嘴里发出“嘶哈嘶哈”的怪声。另一个负责纪律监察的副主任，则因为呛到了一颗花椒，正捂着脖子打着一种频率诡异的如同布谷鸟报晓般的鸣嗝。
刘爷就抱着手站在一旁，慢悠悠地看着这一幕人间惨剧，嘴里还不停地点评：
“你看，像不像你们的比赛？开场踢得花里胡哨，三板斧用完，就被人压着打了。没有一颗强大的心脏（胃），怎么扛得住对手的逼抢（麻辣）？”
“脸都不要了（涕泗横流），还想着赢球？基本功（吃辣能力）不扎实，给你再好的机会（食材），你也把握不住啊！你们这帮人，火候，差得太远咯！”
就在刘主任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快要被麻出窍，准备举手投降之际，一个奇迹发生了。
队伍里那位平时沉默寡言，存在感极低，来自四川的年轻翻译小张，默默地从他手里接过了筷子。然后在众人惊为天人的目光注视下，他面不改色，一口接一口，风卷残云般将剩下的半盘“大杀器”吃得干干净净。吃完之后，他甚至还意犹未尽地咂了咂嘴，对着灶台的方向用一种近乎于挑剔的专业语气，点评了一句：
“刘爷，您这手艺，确实是登峰造极！不过……依晚辈看，这花椒要是换成茂汶产的青花椒，再多放那么一钱，那股子麻香味儿可能会更霸道，更通透一些。”
整个后厨，瞬间落针可闻。
刘爷那双浑浊的老眼里猛地爆发出两道精光，他上下打量着小张，仿佛发现了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
“好！好小子！”他猛地一拍大腿，“你叫什么名字？”
“张，张楚……”小张被老爷子这反应吓了一跳。
“张楚是吧？行！你这小伙子，懂行！有前途！”刘爷大手一挥，当场拍板，“我重孙子，就交给你们了！我不求他光宗耀祖，就求你们别把他教成连辣都不敢吃的软蛋！”
刘主任闻言大喜过望，刚要上前说几句感谢的话。
“但是！”刘爷话锋一转，指着小张，用一种不容商量的语气说道，“这小伙子，你们得给我留下！我这身手艺，不能就这么断了！我看他骨骼精奇，舌头灵敏，是个传承我‘神锅派’衣钵的好材料！半年！让他给我当半年的关门弟子，我就在协议上签字！”
刘主任的笑容当场就凝固在了脸上。他看着小张那一脸茫然的样子，感觉自己这一趟，归化了一个边锋，却“赔进去”一个全单位最能吃辣的顶级翻译……这笔买卖，到底是赚了还是亏了？
……
正当刘主任在酒店房间里，为了如何跟领导解释“翻译换球员”这一史无前例的外交操作而头疼时，一封神秘的邮件悄然进入了他的收件箱。
发件人是匿名的，邮件里没有任何文字，只有一张被刻意拍得有些模糊但信息量巨大的照片。
照片的背景，是切尔西科巴姆训练基地的荣誉室。穿着一身切尔西训练服的托德·伯利，和他的新任体育总监，正笑容满面地一左一右陪着一个看上去只有十六七岁，面孔棱角分明，眼神里充满了桀骜不驯的华裔少年。
这少年的资料，刘主任一眼就认出来了，正是他们“天涯之镰”计划b方案里，重点标注的一位伦敦天才！
邮件的标题，只有四个触目惊心的、用最大号字体打出来的汉字——
【你 们 晚 了！】
一瞬间，刘主任感觉自己后背的冷汗“唰”地一下就冒了出来。
他终于意识到，高指导那个听起来像科幻小说的“全球人才基因库”计划，或许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或者说，当资本和数据开始统治足坛，那些像珍珠一样散落在世界各地拥有双重国籍的足球天才，已经成为了所有豪门巨鳄眼中尚未被充分开发的“金矿”。
一场看不见的，以血缘和天赋为筹码的全球范围内的顶级人才争夺战，已经悄无声息地打响了。而他们，只不过是刚刚拿到入场券的新玩家而已。
“必须加快速度！”这个念头，第一次如此强烈地占据了刘主任的整个大脑。
……
拖着疲惫不堪但又收获满满的身体，刘主任一行人终于踏上了回国的航班。
此行的战果，堪称辉煌。
名单上超过七成的目标，都初步达成了归化意向。
但他们付出的“代价”，也同样堪称奇葩——他们带回来了一叠厚厚的充满了各种匪夷所思条款的“家长补充协议”，比如要为球员请数学博士当家教、组建私人营养团队（菜单必须通过AI演算），甚至还要保证球员每年有一个月时间可以去亚马逊雨林进行“心灵净化”……以及，他们把全单位英语最好专业能力最强的翻译小张，留在了法国里昂的一家米其林三星中餐馆里当学徒。
在卡灵顿的办公室里，高仇向通过加密视频连线平静地听完了刘主任那堪称“魔幻现实主义”的汇报。
出乎刘主任意料的是，高仇向全程非但没有一丝一毫的惊讶或责备，嘴角反而一直挂着一抹“一切尽在掌握”的微笑。
“很好，”在高仇向听完那个关于“用翻译换球员”的离奇故事后，他甚至还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恰恰证明，我们选对人了！只有最顶级、最挑剔甚至是要求最无理的精英家庭，才能培养出我们未来真正需要的，能够改变整个国家足球基因的‘战斗精英’！”
“刘主任，把那些补充协议的扫描件全部发给我！我的团队会负责对接和落实！你们的任务，是立刻启动第二阶段计划，去把名单上剩下的人，用最快的速度给我带回来！”
视频通话结束，刘主任靠在飞机的舷窗上，看着窗外那无边无际的云海，陷入了长久的沉思。
他忽然明白了，高仇向的这盘大棋，根本就不是简单地在全世界“捡”几个会踢球的华裔孩子回来。他要的，是连同这些孩子背后那套先进的甚至可以说是“变态”的精英化家庭教育理念、资源配置模式和对细节的极致追求，一同“归化”回国。
这哪里是在搞足球，这分明是在用足球的名义，进行一场自上而下深入骨髓的……“文明移植”！
他忽然感觉，自己肩上的担子变得无比沉重，但又无比光荣。虽然过程狼狈得像一部三流喜剧，但他现在觉得自己，已经不仅仅是一名小小的足协官员了。
他是一位肩负着特殊使命的……文化交流特使。只不过，他交流的“货币”，是那些能在绿茵场上奔跑的天才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