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天龙舟，平稳地行驶在虚空之中。
船内的空间，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柳青瑶垂手立于船舷边，银白色的长发随风微动，绝美的侧脸上，神情变幻不定。
她的脑海中，还反复回放着南天关那惊心动魄的一幕。
陛下那碾压一切的无上神威，让她痴迷，让她崇拜。
可霍去病被毁灭法则寸寸分解，在炼狱般的痛苦中重塑新生的场景，又让她感到一阵源于灵魂深处的战栗。
那是她无法想象的痛苦，也是她无法企及的荣耀。
霍去病将军，可以用自己的身躯，去承载陛下的恩赐，去化身陛终下手中的利刃。
而我呢？
我能为陛下做什么？
除了跟在他的身后，看着他的背影，为他每一次出手而震撼、惊叹，我还能做什么？
一股强烈的、几乎要将她淹没的无力感，伴随着丝丝缕缕的酸涩，悄然爬上心头。
她，好像成了那个最多余的人。
就在柳青瑶心乱如麻之际，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的身旁。
是李承玄。
他回来了。
柳青瑶心中一紧，连忙收敛心神，躬身行礼：“恭迎陛下。”
李承玄没有看她，目光落在船外那无尽的、变幻的虚空光带上。
“朕，让你失望了？”
他忽然开口。
柳青瑶猛地一怔，下意识地抬头：“陛下何出此言？臣……臣只是……”
她想说自己只是在为陛下的神威而震撼，但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知道，自己那点小心思，根本瞒不过他。
“霍去病为战而生，其战魂不灭，不败为本。毁灭于他，是淬炼筋骨的烈火，是磨砺锋芒的顽石。”
李承玄的声音很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你不同。”
他转过头，那双幽深如渊的眼眸，终于落在了柳青瑶的身上。
柳青瑶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他……在向我解释？
李承玄没有再多言，只是缓缓抬起手。
他的掌心，一枚约莫龙眼大小、晶莹剔透的蓝色晶体，正静静地悬浮着。
晶体内部，仿佛有无数细小的沙漏在缓缓流转，一条条时间的法则链条在其中生灭，散发着梦幻而又致命的气息。
时光法则之晶！
属于时光魔主克罗诺斯的本源核心！
“你的。”
李承玄将手伸到她的面前，言简意赅。
柳青瑶的呼吸，瞬间停滞。
她呆呆地看着那枚蓝色晶体，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古井无波的脸，大脑一片空白。
给……我的？
将一位至高魔主的本源，就这么……给我？
她想起了霍去病那痛苦到不似人声的咆哮，想起了他神体寸寸崩裂的恐怖景象。
一股源于本能的恐惧，让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臣……臣……”
她的声音都在发颤，脸色因为紧张和惶恐而变得有些苍白。
“臣怕……辜负了陛下的恩赐。”
她不敢说自己怕痛，只能用这样委婉的方式，表达自己的退缩。
李承玄看着她那双写满了恐惧与挣扎的桃花眼，没有说话。
他收回了手。
柳青瑶的心，猛地向下一沉。
陛下……是觉得我懦弱，不配得到这份恩赐吗？
一股巨大的失落与委屈，让她眼眶一热，几乎要落下泪来。
然而，李承玄并没有走开。
他绕到了她的身后。
柳青瑶的身体，瞬间僵住。
她能感觉到，一股独属于他的、清冷而又霸道的气息，将她整个人都笼罩了进去。
仿佛，她被纳入了一个绝对安全、绝对秩序的领域。
紧接着。
一只带着微凉温度的大手，轻轻覆盖在了她握着剑柄的右手之上。
柳青瑶浑身一颤，像是被电流击中。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掌心那清晰的纹路，和他手指的轮廓。
“你的道，是剑。”
他的声音，就在她的耳畔响起。
温热的气息，拂过她敏感的耳廓，让她半边身子都变得酥软。
“不是吞噬。”
李承玄握着她的手，缓缓抬起，让她的剑尖，慢慢地、坚定地，指向了那枚重新悬浮在两人面前的时光法则之晶。
“用你的剑，去斩开它，理解它，驾驭它。”
“让它，成为你剑刃上的一缕锋芒，而不是你腹中的一团烈火。”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魔力，驱散了柳青瑶心中所有的恐惧与不安。
原来……是这样。
他不是要我像霍将军那样，去野蛮地吞噬和融合。
他是在……教我。
用属于我自己的方式，去掌控这份力量。
柳青瑶的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
她不再犹豫，心念合一，体内的时光剑意毫无保留地催动起来。
在李承玄的引导下，她握着剑，将那闪烁着清冷寒光的剑尖，轻轻点在了蓝色晶体的表面。
叮。
一声清脆的、宛如风铃般的轻响。
没有狂暴的能量冲击，没有痛苦的法则入侵。
那枚时光法则之晶，竟真的像一块被切开的宝石，无数道最本源的时间法则，化作蓝色的溪流，顺着她的剑身，缓缓地、温和地，流入了她的体内。
“呃……”
柳青瑶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
这个过程，依然伴随着剧痛。
那是一种神魂被强行拉伸、撕裂，再重新拼接的痛苦。
无数陌生的、属于克罗诺斯的记忆碎片，无数个世界的生灭轮回，无数种时间的运用法门，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地冲击着她的识海。
她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但，那只覆盖在她手背上的大手，始终稳如磐石。
一股纯粹、浩瀚的秩序之力，从那只手掌源源不断地传来，像是一道坚不可摧的堤坝，为她守住了最后的灵台清明，让她不至于在庞杂的信息洪流中迷失。
柳青瑶死死咬住下唇，任由血丝从嘴角渗出。
她能感觉到，自己对于“时间”的理解，正在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疯狂地暴涨！
过去，她只是在“使用”时间。
而现在，她正在“成为”时间！
她的银色长发无风自动，发梢处，染上了一层梦幻般的蓝色光晕。
她光洁的肌肤之下，一道道玄奥的、代表着时间规则的符文，时隐时现。
她的双眼紧闭，但她的“视线”，却仿佛穿透了过去与未来。
她看到了自己年幼时，在天剑山庄第一次握剑的场景。
她看到了自己未来某一天，持剑立于星海之巅，为他斩落神魔的画面。
无数的画面，在她脑海中交织、闪烁。
不知过了多久。
当最后一缕蓝色光芒，彻底融入她的剑身。
那枚时光法则之晶，已经消失不见。
而柳青瑶手中那柄本就非凡的长剑，此刻更是变得如同蓝色水晶雕琢而成，剑身之上，有细微的时间沙漏在缓缓流淌。
柳青瑶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清冷的桃花眼中，左眼，倒映着过去的尘埃。
右眼，流转着未来的星光。
过去与未来，在她的双眸中交汇，最终归于“现在”的平静与深邃。
她成功了。
她缓缓转过身，抬头看向身后那个男人。
四目相对。
她从他那双幽深的眼眸中，看到了一丝……赞许？
柳青瑶的心，漏跳了一拍。
她张了张嘴，想说“谢陛下”，却发现自己的声音，竟有些嘶哑。
而李承玄，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看着她那因为刚刚承受了巨大痛苦而微微泛红的眼眶，看着她那沾着一丝血迹的、娇艳欲滴的嘴唇。
他缓缓松开了握着她手的手。
却在抽离的瞬间，指尖“不经意”地，轻轻划过了她的手心。
一丝微痒的、酥麻的触感，从手心传来，瞬间传遍了全身。
柳青瑶的身体，猛地一僵。
她怔怔地看着他收回去的手，又低头看了看自己那空无一物，却仿佛还残留着他温度的手心。
脸颊，瞬间烧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