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表的指针在石室中央缓缓倒转，青铜钟表面泛起一层水波般的光晕。
陈默蹲在石板边缘，左手将测灵仪探头缠上红绳，右手轻轻托起铅盒中的怀表。
表盘玻璃已碎，锈迹沿着裂纹蔓延，但指针仍在逆向爬行，仿佛被某种力量牵引着回溯时间。
林小棠跪坐在地，右手掌心贴向石面。鳞片从肘部继续向上蔓延，皮肤下有暗红纹路游走，像被无形的笔在皮下书写。她闭眼，呼吸放慢，指尖微微颤抖。
“影像要散了。”她说。
陈默点头，再次按下录音机播放键，这次，频谱声波与怀表共振的低频震颤更加强烈，空气中光影闪烁，熟悉的书房场景浮现，周怀安背对镜头，镜面涟漪不止。
但这一次，书架正缓慢右移，露出后方一道窄门。
“就是那里。”陈默盯着单片眼镜中的读数，镜片边缘闪过一道细密符文，与书架背后的刻痕完全吻合。
林小棠咬破舌尖，一口血雾喷出。血珠悬在半空，被某种看不见的场域托住，随即向地面坠落。
就在触地瞬间，血迹凝滞，整片石室地面如同镜面，映出书房全息影像的俯视角。
她右手猛然抽搐，胎记灼烫至极点。
陈默立刻调转录音机方向，麦克风对准林小棠胸口。
仪器捕捉到她心跳的节奏异常——每三秒一次，间隔恒定，与正常心律完全不同。
他迅速启动反向解析程序，将生物信号转化为视觉波形。
屏幕上浮现出林小棠意识所见的画面：妹妹身穿校服，双手交叠于胸前，掌心向外，指尖微曲，做出一个极其古老的封印手势。
她的嘴唇在动，却无声。背景是倾斜的水面，一只布鞋漂浮在血色涟漪中。
“封印拒绝。”陈默低声确认。
那手势并非祈求，而是阻断。一种拒绝被纳入仪式的抵抗。
林小棠猛地睁眼，喉间溢出一声闷哼。她抬起右手，鳞片表面浮现出与妹妹相同的纹路，深嵌入皮肉，如同烙印。她试图握拳，却发现手指僵硬，无法完全闭合。
“它留在了我身上。”她喘息着说。
陈默收起录音机，目光转向石室深处那块打开的怀表。它的指针仍在倒转，速度逐渐加快。
他知道，这不仅是投影，更是一个信标——引导他们进入密道的诱饵。
秦月靠在墙边，手中紧握着炸裂后的直播设备残骸。外壳焦黑，屏幕碎裂，但指示灯仍微弱闪烁。
她盯着那点残光，手指无意识摩挲着电源键。
“不能留证据？”她忽然开口，声音沙哑，“我们每次行动都被他预判，如果我们不留下痕迹，谁还能知道这里发生过什么？”
苏明远站在铁门旁，警徽贴在胸前。霜花再次浮现，数字“1987”清晰可辨。
他没有看秦月，只说了一句：“你上次直播，差点让整个污水处理厂塌陷。”
“可我们也因此发现了镜面漩涡。”秦月抬头，“没有流量，就没有线索。没有观众，就没有见证。”
她猛地按下备用电源按钮。
设备内部发出刺耳鸣响，电流在电路板间窜动。高温瞬间积聚，外壳迸裂，火花四溅。
陈默来不及阻止。
一簇火光击中密道入口左侧墙面，苔藓层应声点燃，灰绿色表皮迅速焦化剥落，露出下方石质浮雕。
浮雕并非图案，而是文字——密密麻麻的弹幕，层层叠叠刻入岩壁。
“主播快跑！”
“这是真的吗？”
“楼上别刷了，她已经进去了！”
“注意身后镜子！”
“求更新后续！！”
每一行都曾出现在秦月的直播间评论区，有些甚至来自数月前的旧直播。它们被某种力量固化在墙体中，像被时间封存的呼喊。
“不是留言。”林小棠踉跄上前，指尖轻触墙面，胎记发烫的灼烧感更甚，鳞片随她急促的呼吸起伏得越发剧烈。“是回应。”
她的胎记再次发热，鳞片随呼吸起伏。那些弹幕仿佛有了生命，在火光映照下微微颤动，部分文字开始重组。
“他们……在试图告诉我们什么。”她喃喃。
陈默走近，测灵仪显示墙面存在微弱灵能残留，频率与直播信号高度相似。
他忽然意识到——这些评论不是被动记录，而是被“收集”起来的集体意识碎片，如同数据祭品，供养着某种存在。
“周怀安利用直播。”他说，“他把观众的注意力转化为仪式能量。每一次点击、每一条评论，都在加固这个结构。”
秦月脸色发白。她看着墙上自己的名字被反复刷出，夹杂在无数陌生Id之间，像一场无声的审判。
苏明远将警徽按在右侧墙面，霜花蔓延，形成一片低温区域。电子干扰被短暂压制，测灵仪读数趋于稳定。
“我们可以进去。”他说，“但必须切断所有信号源。”
秦月没说话，只是将残破设备塞进背包深处。她的手还在抖，但眼神已不再动摇。
陈默走向那道窄门。门缝极窄，仅容一人通过。他取出胎毛笔，在门框上下左右各画一道符纹。笔尖划过石面时，发出金属刮擦般的声响。
门内无光，却有微弱气流涌出，带着陈年纸张与药草混合的气息。
林小棠扶墙站起，右手抬起，鳞片上的手势纹路隐隐发烫。她看向陈默：“我看见妹妹最后的动作，不是求救，是警告。她想告诉我们，不要相信‘光里的影子’。”
陈默动作一顿。
这句话，与母亲遗言如出一辙。
他没有回应，只是将红绳绕紧手腕，推门而入。
密道狭窄，两侧石壁冰冷。苏明远断后，警徽始终贴在胸口。秦月走在中间，背包里的设备残骸不时发出轻微嗡鸣。
走了约三十米，左侧墙面再次浮现弹幕，内容突变。
“别信穿风衣的男人。”
“左眼不是眼镜。”
“他在说谎。”
“名单上有你父亲的名字。”
陈默脚步未停，但测灵仪突然剧烈震动。他低头查看，频谱图中出现一段加密波形——与周怀安笔记本中的仪式频率一致，但叠加了一层陌生声纹。
林小棠伸手按住左侧墙面。她的血顺着指尖滑落，在石壁上留下五道红痕。弹幕文字开始扭曲，部分被血迹覆盖，另一些则浮现新内容：
“妹妹的手链在b4。”
“钟下石板可移。”
“火不能熄。”
她忽然抬头，看向前方黑暗：“有人在用这些文字传信。”
陈默停下，转身面对她。
“你确定？”
林小棠点头，右手颤抖得几乎无法抬起：“不是周怀安……也不是镜中人。是另一个被困住的东西，在借用观众的留言发声。”
苏明远皱眉：“怎么确认真假？”
“用血。”林小棠咬牙，“只有真实的执念，才能让弹幕重组。”
她再次割开掌心，鲜血滴落。墙面弹幕剧烈波动，最终凝成一行清晰文字：
“你妹妹没死在水里。”
林小棠瞳孔骤缩。
陈默迅速记录下这段波形，将录音机切换至追踪模式。他发现，这串信息的源头不在密道深处，而是在上方——大约地下二层的位置。
“b4。”他说，“旧排污系统的备用控制室。”
秦月忽然低呼一声。
她背包里的设备残骸再次震动，内部电容发出红光。一道微弱信号正试图重新建立连接。
“有人在远程唤醒它。”她迅速拉开拉链，准备拔除电池。
但已经晚了。
一道强电流从残骸中爆发，直冲墙面。
弹幕全部亮起，如同被点燃的经文，整条密道瞬间被幽蓝光芒笼罩。
陈默抬头，看见前方尽头的石壁缓缓裂开，露出一间暗室。室内中央，悬挂着一面青铜古镜，镜面漆黑如墨，边缘刻满符文。
镜框下方，放着一本摊开的《清瘟录》。
书页无风自动，翻至某一页，上面用朱砂写着一行字：
“容器已就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