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屿洞府之内,禁制全开,混沌气流与九幽寒意交织成无形的壁障,将外界的一切窥探与感知彻底隔绝。居所中央,林默掌心悬浮着那枚不断震颤、散发着纯粹归寂恶意的幽蓝色晶珠。苏晚静立一旁,裁决之瞳幽光闪烁,时刻监控着晶珠任何细微的能量异动,以防其内部的自毁机制被触发。
“猎潮者的造物,确凿无疑。”林默指尖流淌着太初之力,如同最精密的手术刀,小心翼翼地剥离着晶珠外部那层具有欺骗性的能量伪装,“但其结构……并非天然凝聚,更像是被某种技术‘培育’或‘改造’而成。核心处的归寂法则被固化为杀戮指令,抹除了几乎所有个体特征,只保留了最纯粹的‘工具’属性。”
他额间寂灭星瞳已然开启,瞳孔中央的星辰光点投射出一道凝练的、近乎无形的探查光束,深入晶珠最核心的法则结构。星瞳之力,洞彻虚妄,追溯本源,此刻正试图从那严密的自毁防护与程序化的杀戮指令之下,挖掘出更深层的信息。
晶珠剧烈震颤,表面的幽蓝光芒明灭不定,内部那张扭曲的面孔发出无声的尖啸,抵抗着星瞳的解析。一股股精纯却充满破坏性的归寂之力试图沿着探查光束反噬林默的神魂,但在触及太初之力的瞬间,便如泥牛入海,被那包容一切的混沌本质悄然化去。
时间在寂静的对抗中流逝。林默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寂灭星瞳的运转对心神消耗极大,尤其是在进行如此精微且对抗激烈的法则解析时。苏晚适时将一股精纯平和的九幽本源渡入他体内,助他稳定心神。
突然,林默眼中精光一闪!
“找到了!”
在晶珠最核心、那几乎与自毁符文融为一体的区域,寂灭星瞳捕捉到了一缕极其微弱、几乎被归寂之力完全覆盖的……“烙印”残留!那并非制造者的信息,而是一段极其简短的、仿佛无意间沾染上的“环境印记”!
星瞳之力如同最灵巧的绣花针,小心翼翼地剥离着那缕印记周围狂暴的归寂能量,将其放大、显化。
一幕极其模糊、断续的画面,伴随着杂乱的能量波动,呈现在林默的感知中:
那是一片充斥着幽蓝色光芒的封闭空间,视野晃动,仿佛是通过这晶珠“生前”的视角记录。空间中排列着无数类似的、浸泡在粘稠幽蓝液体中的晶珠胚胎,如同某种生物培养槽。背景中,传来低沉而规律的、非人语言的指令声,以及某种大型能量设备运转的嗡鸣。画面的最后,一闪而过的,是某个金属壁板上,一个模糊的、由三道交错弧线构成的暗红色徽记印记!
与此同时,林默的寂灭星瞳还从那环境印记中,解析出了一丝极其特殊、与此地战城能量环境格格不入,却又隐隐带着一丝熟悉的……“冰冷”与“秩序”的气息。那气息,与他之前在青铜王座上,惊鸿一瞥感受到的、属于“观测者”的那双眼睛,有着微妙的相似之处!但更加微弱,更加……“人造”化。
画面与气息的感知戛然而止,那缕脆弱的烙印残痕在星瞳之力下彻底消散。掌心的幽蓝晶珠也仿佛失去了最后的核心支撑,“咔嚓”一声,表面布满了裂纹,其内蕴含的归寂之力迅速溢散,最终化为一小撮毫无能量的灰色粉末。
洞府内恢复了寂静。
林默缓缓闭上寂灭星瞳,脸色略显苍白,但眼神却锐利如刀。
“如何?”苏晚问道。
“一个培育这种‘刺杀工具’的据点,规模不小。地点未知,但那种环境……不像是猎潮者惯常活动的混乱区域,反而更像是一处……高度秩序化、技术化的设施内部。”林默沉声道,指尖在虚空中勾勒出那个模糊的三弧线徽记,“这个标记,是关键。”
苏晚凝视着那个徽记,冰冷的眸子中闪过一丝思索:“战城之内,派系林立,拥有独立研究设施的势力不在少数。但这徽记……未曾在外界公开信息中见过。”
“还有那股气息……”林默眉头紧锁,“与‘观测者’同源,却更加刻板、冰冷,缺乏那种俯瞰万界的‘灵性’……倒像是……某种仿制品,或者……被操控的傀儡所散发。”
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推测,浮现在两人心头:猎潮者,或许并非仅仅是从外部渗透。他们可能已经在战城内部,与某个掌握着高等技术、甚至可能与“观测者”遗留力量有关的势力,勾结在了一起!而这个势力,正在利用战城的资源,秘密培育着针对性强、难以追踪的刺杀工具!
那场看似仓促的暗杀,或许并不仅仅是报复或试探,更可能是一次……“实战测试”!
“必须查清这个徽记的来历,以及那股气息的源头。”林默站起身,目光穿透洞府的禁制,望向内城那光怪陆离的深处,“猎潮者与内部势力的勾结,比我们想象的更危险。若不能尽快揪出,恐怕整个战城的防御,都会从内部被蛀空。”
“巡天院?”苏晚提出一个方向。作为战城明面上的核心管理机构,巡天院理论上应该掌握着内城所有合法势力的徽记备案,以及能量监测数据。
林默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巡天院是首要调查目标,但不宜直接询问。钢骨的态度虽有所转变,但巡天院内部是否干净,尚未可知。我们初来乍到,获得星火印记已引人注目,不宜过早暴露调查意图。”
他沉吟片刻,道:“先去‘暗影回廊’。”
“暗影回廊”,是星火印记传递信息中提到的一处特殊场所,位于内城第七环区的边缘地带。那里是战城默许存在的灰色交易区,汇聚了来自万界的走私贩子、情报商人、遗迹猎手以及各种见不得光的亡命之徒。在那里,只要付出足够的代价,几乎可以买到任何明面上无法获取的信息与物品,当然,也包括……某些势力的隐秘徽记与内部情报。
做出决定,两人不再耽搁。稍作调息,恢复状态后,便再次离开流云屿,朝着第七环区方向而去。
内城第七环区,与核心区域的秩序井然、流光溢彩截然不同。这里的建筑更加低矮、密集,风格也更加粗犷、杂乱,仿佛是将无数破碎世界的角落强行拼凑于此。空气中弥漫着各种古怪的气味,能量波动混乱而隐晦,街道上的行人大多行色匆匆,或遮掩形貌,眼神中充满了警惕与算计。
按照信息指引,两人穿过几条狭窄、昏暗、布满了各种涂鸦与未知污渍的巷道,最终停在了一面看似普通的、由废弃星舰装甲板拼接而成的墙壁前。墙壁上,只有一个不起眼的、仿佛被酸液腐蚀出的扭曲孔洞。
林默取出银色令牌,靠近那个孔洞。令牌上的微光与孔洞边缘某些隐藏的符文产生共鸣,墙壁内部传来细微的机括转动声,紧接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散发着微弱空间波动的光门,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墙壁上。
两人依次踏入光门。
眼前景象豁然开朗,却又更加光怪陆离。
所谓的“暗影回廊”,并非一条真正的廊道,而是一片广阔的地下空间。头顶是模拟出的、不断变幻色彩的诡异“天空”,脚下是粗糙的岩石地面。空间内没有任何规整的建筑,只有无数大大小小、由帐篷、残破载具、甚至巨大生物骨骸临时搭建起来的摊位。摊主与顾客的形貌千奇百怪,交易的方式也五花八门,有用灵晶的,有以物易物的,更有直接用情报、灵魂碎片甚至寿命进行交换的。
喧嚣、混乱、却又在某种无形的规则下维持着一种危险的平衡。
林默与苏晚的出现,再次引来了不少隐晦的注视。他们身上那与此地格格不入的“纯净”气息,以及眉心的星火印记,在这里如同黑夜中的萤火虫,格外显眼。但能在此地立足的,无一不是人精,在感受到林默二人那深不可测的气息后,大多都明智地收敛了不该有的心思,只有少数几道格外阴冷的目光,如同毒蛇般,在阴影中若隐若现。
林默寂灭星瞳微启,不动声色地扫过整个回廊,瞬间捕捉到了数股较强的能量反应,以及几个散发着与那幽蓝晶珠类似、但更加淡薄归寂气息的角落。他没有打草惊蛇,而是直接走向回廊深处,一个由某种巨型头骨构筑、门口挂着两盏摇曳着绿色魂火的摊位。
摊主是一个笼罩在宽大黑袍中、看不清具体形态的存在,只有两点苍白色的火焰在兜帽的阴影下跳动。他的摊位前冷冷清清,与其他热闹的摊位形成鲜明对比。
林默走到摊位前,目光扫过摊位上零零散摆放的几件物品——一块布满锈蚀的金属残片,一枚干瘪的未知果实,几罐装着彩色沙粒的瓶子,看起来毫无价值。
“打听个标记。”林默没有废话,直接以神念将那个三弧线徽记的影像传递过去。
黑袍摊主兜帽下的苍白火焰跳动了一下,一个干涩、仿佛骨头摩擦的声音直接在林默和苏晚脑海响起:“‘熔炉议会’的暗徽。消息,五百上品灵晶,或者……等值之物。”
熔炉议会?
林默心中一动,这个名字他似乎在万法楼的某些零散记载中见过一鳞半爪,似乎是一个专注于机械改造、能量熔炼与生物嵌合技术的隐秘组织,在战城历史中时隐时现,行事低调,但据说掌握着某些失传的古老科技。他们竟然与猎潮者有关?
他不动声色,从巴勒姆的储物环中取出五百上品灵晶放在摊位上。这些灵晶品质极佳,散发着柔和而纯净的能量光辉。
黑袍摊主袖子一卷,灵晶消失无踪。那干涩的声音再次响起:“熔炉议会,活跃于内城第四环区‘齿轮深渊’,表面经营能量核心与义体改造业务。暗处,与‘巡天院’下属‘技术肃正局’有长期合作项目,权限不低。近期,其第三实验室能量签名异常,有高强度、非注册归寂能量反应。消息来源,‘枯萎之藤’,信誉保证。”
技术肃正局?巡天院的下属机构?林默与苏晚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果然牵扯到了巡天院!
“技术肃正局,主要负责什么?”林默追问。
“战城防御体系维护、未知技术解析、以及对‘先觉者’遗留造物的研究与……监控。”摊主的声音带着一丝意味深长,“据传,肃正局内部,对‘先觉者’的立场,存在分歧。一派主张唤醒,一派主张……彻底掌控,乃至‘再利用’。”
再利用?!林默心中一凛。难道那股与观测者同源却冰冷刻板的气息,源自于技术肃正局对“先觉者”遗留力量的某种……“改造”或“复制”?
就在他还想再问些什么时,那黑袍摊主却摆了摆骨手:“消息止于此。再问,价不同。”
林默知道规矩,不再多言,与苏晚转身离开。
得到关键信息,两人不再停留,准备离开暗影回廊,前往第四环区一探究竟。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走到回廊出口那道光门时,异变再生!
回廊内那变幻的“天空”猛地暗了下来!一股强大、阴冷、带着浓郁归寂意味的领域力量,如同无形的沼泽,瞬间笼罩了整个暗影回廊!所有的声音仿佛被吞噬,空间变得粘稠,光线扭曲黯淡!
“领域压制!是猎潮者的高阶存在?!”苏晚眼神一寒,九幽裁决之力瞬间提升至极限,抵抗着那无所不在的归寂侵蚀。
林默寂灭星瞳骤然睁开,混沌气流护住周身,目光如电,瞬间锁定了领域力量的源头——回廊深处,那片之前感知到归寂气息的阴影角落!
只见那里,虚空如同帘幕般被掀开,三道周身缠绕着凝实幽蓝火焰、形态各异却统一散发着元婴后期乃至巅峰恐怖气息的身影,缓缓步出!它们的目光,如同最寒冷的冰锥,死死锁定在林默与苏晚身上!
为首者,是一个身形高瘦、仿佛由无数金属与血肉拼接而成的怪异存在,它手中握着一柄不断滴落着幽蓝液体的锯齿长剑,声音如同刮擦玻璃般刺耳:
“星火持有者……留下你们的印记,以及……那枚晶珠的解析数据!”
显然,林默之前解析晶珠的行为,触动了某种警报,引来了真正的猎潮者精英!它们并非之前的刺杀工具,而是拥有独立意志、实力强大的猎潮者成员!
暗影回廊内的其他存在,在这恐怖的领域压制与杀气下,早已噤若寒蝉,纷纷退避,生怕被卷入这突如其来的风暴之中。
光门近在咫尺,却又仿佛远在天涯。
林默看着那三道散发着强大压迫感的身影,眼中非但没有惧色,反而燃起了冰冷的战意。
“想要?自己来拿。”
太初之力,如同苏醒的洪荒巨兽,开始在他体内奔腾咆哮。苏晚手中的九幽寒意,也已凝聚至顶点,脚下的岩石地面,悄然覆盖上了一层永不融化的黑色玄冰。
大战,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