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慢悠悠地往回漂,柳姑娘正趴在船舷上逗雪球兔子,指尖划过水面,惊起一串银亮的水花。三郎蹲在她旁边,手里拿着根狗尾巴草,笨手笨脚地给鹦鹉编小窝,结果草叶缠成一团,引得鹦鹉对着他的手指猛啄,疼得他龇牙咧嘴。
“你轻点!”柳姑娘拍开他的手,三下五除二就编好了个小巧的草窝,“跟你说过多少次,编草窝要顺着纹路来,你偏要反着拧,难怪它啄你。”
三郎嘿嘿笑了两声,突然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给你的,刚在沙洲上捡的野栗子,我剥了壳的。”纸包里的栗子仁圆滚滚的,还带着点泥土的湿气,柳姑娘捏起一颗丢进嘴里,眉眼弯成了月牙。
紫霄趴在船尾,正跟老龟唠嗑:“我说老龟,你那同心藤到底结的什么果子?真能让人相思成疾啊?”
老龟慢悠悠地划着水,贝壳项链叮当作响:“非也非也,那叫‘同心子’,吃了能让人看见心上人最糗的回忆。”它突然把头转向三郎,“比如这位小哥,去年偷喝了醉鸭的米酒,抱着树桩喊‘柳丫头我喜欢你’,被全村人听了去。”
三郎的脸“腾”地红了,差点把手里的草窝扔水里:“你胡说!我才没有!”
“哦?”老龟歪了歪头,贝壳项链突然亮起微光,水面上竟映出个小画面——去年中秋,三郎果然抱着老槐树,脸红得像熟透的柿子,对着月亮喊“柳丫头嫁给我”,后面还跟着群看热闹的小孩,笑得前仰后合。
“哈哈哈!”紫霄笑得直拍船板,“三郎你可以啊!比醉鸭还会浪漫!”
柳姑娘也红了脸,却故意板起脸拧三郎的胳膊:“好啊你,背着我偷偷表白!”
“我那是喝多了……”三郎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索性把脸埋进柳姑娘颈窝,引得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叶辰靠在船舱边,看着小红火狐跟醉鸭抢栗子吃。小红火狐急得亮出小尖牙,却被醉鸭用翅膀按住脑袋,气得它对着醉鸭的翅膀又啃又挠,结果自己嘴边沾了圈栗子屑,活像只偷吃东西的小狐狸。
“老龟,”凌霜突然开口,笛声停在唇边,“你说这同心子能看见所有人的回忆?”
“理论上是,”老龟吐了个泡泡,“但得是真心喜欢的人,不然看了也白看,只会觉得头晕。”它突然转向叶辰,“这位小哥,要不要试试?我看你总盯着那位姑娘,心里肯定藏着事。”
紫霄立刻来了精神:“对对对!叶辰你快试试!让我们看看你偷偷喜欢谁!”
叶辰的耳尖红了,刚想摆手,却被小红火狐推了一把,差点摔进水里。醉鸭趁机叼了颗同心子塞进他手里,嘎嘎叫着往后退:“快吃快吃!不吃就是心虚!”
叶辰无奈,只好把那粒晶莹的珠子丢进嘴里。珠子入口即化,带着点清甜,下一秒,他眼前就闪过个画面——去年冬天,他在雪地里救了只冻僵的小猫,蹲在雪地里给猫暖了半个时辰,结果自己冻得发烧,还是凌霜背着他去看的大夫。
“哟——”紫霄拖长了调子,“叶辰你居然是猫奴!还瞒着我们!”
凌霜的脸也红了,低头吹了声笛,笛声里带着点藏不住的笑意。她那天其实早就看见叶辰蹲在雪地里,只是没敢打扰,直到他冻得直哆嗦,才假装路过走过去。
“该我了该我了!”紫霄抢过颗同心子就吞了下去,眼睛突然瞪得溜圆,“我看到……我看到我小时候偷爹的酒喝,醉得抱着猪说‘猪兄你真帅’!”
“哈哈哈!”众人笑得更欢了,连老龟都忍不住喷了个水花。
小红火狐也抢了颗,结果看完直挠头:“我看到我把三郎的鞋子扔进茅坑,他追了我三条街!”
“好啊你个小畜生!”三郎作势要打,却被小红火狐跳起来扒住胳膊,用脸蹭他的手撒娇,瞬间就把三郎的火气蹭没了。
醉鸭也吞了颗,看完突然对着船板发呆,众人问它看到了什么,它却红了眼眶,用翅膀指着远处的芦苇丛。老龟叹了口气:“它看到去年山洪,它把最后块木板推给了只刚出生的小鸭子,自己差点被冲走。”
众人都安静下来,紫霄难得没开玩笑,伸手摸了摸醉鸭的脑袋。
轮到柳姑娘时,她刚把同心子放进嘴里,画面就出来了——她正在给一只受伤的白鹭包扎翅膀,旁边蹲着个小女孩,正是小时候的她。“小白鹭快点好起来,”小柳姑娘奶声奶气地说,“等你好了,带我去找住在芦苇荡里的老龟爷爷。”
“原来你从小就认识老龟啊!”三郎惊讶道。
老龟慢悠悠地说:“这丫头小时候总来给我送虾干,说是她娘教的,要对长辈好。”
船快靠岸时,夕阳把天空染成了橘子色。老龟突然说:“我再透个秘密——这同心藤还有个用处,把果子埋在院子里,能长出会说话的花,说的全是情话。”
“真的?”三郎眼睛一亮,立刻捡了把同心子揣进怀里,“我要种在我家院子里,让柳丫头每天都能听到!”
紫霄也抢了一把:“我要种在我家屋顶!让全村人都知道我紫霄也是有人喜欢的!”
叶辰看着凌霜把一颗同心子小心翼翼地放进荷包,突然觉得这趟沙洲之行,比打十个魔神还值。小红火狐已经趴在他腿上睡着了,小肚子鼓鼓的,嘴角还沾着栗子屑;醉鸭靠在柳姑娘脚边,打着小呼噜;三郎正跟柳姑娘讨论种多少颗花才够;紫霄则在跟老龟讨教种花的秘诀。
“对了老龟,”叶辰突然想起什么,“你活了多少年了?怎么什么都知道?”
老龟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贝壳项链突然发出耀眼的光:“等你们找到无妄海的珍珠草,我就告诉你们。”说完,它猛地沉进水里,只留下个巨大的背甲影子,慢慢消失在夕阳的余晖里。
船靠岸时,王寡妇带着一群村民来接人。看到柳姑娘平安无事,王寡妇一把抱住她,眼泪掉了下来:“你这丫头,吓死婶子了!”
三郎趁机把同心子塞给王寡妇:“婶子,这是好东西,种在院子里能开花说情话,给你跟王叔种上!”
王寡妇笑骂:“你这小子,就知道耍贫嘴!”却还是小心地把同心子收了起来。
回村的路上,叶辰走在最后,看着前面说说笑笑的众人,突然觉得肩膀一沉——凌霜不知何时走到了他身边,手里拿着颗同心子,轻声说:“那天雪地里,你怀里的小猫,后来养在了我家,叫雪球二号。”
叶辰愣了愣,随即笑了。月光从树梢漏下来,落在两人身上,像撒了把碎银。远处传来紫霄的大嗓门:“叶辰你俩磨磨蹭蹭干嘛呢?快点!王寡妇今晚做了红烧肉!”
“来了!”叶辰应了一声,加快脚步追上众人。小红火狐被他背在背上,还在打呼噜;醉鸭跟在旁边,时不时用翅膀扒拉他的裤腿;凌霜走在他身侧,荷包里的同心子轻轻晃动,发出细碎的响声。
这大概就是最好的日子了——有吵有闹,有笑有泪,还有数不清的小秘密,像同心藤的果子一样,藏在每个人的心里,甜丝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