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悦是被冻醒的。
刺骨的寒意顺着破旧的被褥往骨头缝里钻，她打了个哆嗦，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却不是自己租的那间带地暖的公寓，而是……土坯墙？
墙上糊着发黄的报纸，边角卷翘，印着几个模糊的黑体字——“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这口号耳熟得很，好像在哪本历史书上见过。
她挣扎着想坐起来，浑身却软得像没长骨头，喉咙更是干得冒烟，一说话就疼得厉害：“水……”
“吵什么吵？要死了还不安生！”
一个尖利的女声从门口传来，紧接着，一个穿着蓝色劳动布褂子、梳着齐耳短发的中年女人端着个豁口的粗瓷碗走进来，脸上满是不耐烦。
女人把碗往床头的矮凳上重重一墩，瓷碗和木凳碰撞发出刺耳的响声：“要不是看在你还有点用处，早把你扔后山喂狼了！”
林悦懵了。
这谁啊？她不认识。还有这环境，土炕、旧木箱、墙上挂着的军绿色挎包……怎么看都像是八十年代的老照片。
她不是应该在公司加班吗？为了赶一个项目计划书，她连续熬了三个通宵，最后趴在键盘上失去了意识……难道是猝死了？可猝死也不至于换个地方吧？
“看什么看？还不赶紧喝！”女人见她不动，伸手就要来拽她。
那粗糙的手指刚碰到林悦的胳膊，一股不属于她的记忆就像潮水般涌进脑海——
这身体的原主也叫林悦，今年十七岁，是红旗生产大队林家的小女儿。上面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她是最不受宠的那个，爹娘重男轻女，姐姐林娟更是把她当丫鬟使。
昨天队里分红薯，原主被派去地窖搬红薯，不知怎么就脚下一滑摔了下去，后脑勺磕在石头上，等被发现时已经没了气……然后，来自二十一世纪的林悦就来了。
“原来是穿越了……”林悦喃喃自语，心里五味杂陈。穿越这种事，她只在小说里看过，没想到有一天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还是八十年代？这个连温饱都成问题的年代？
“你说啥胡话呢？”女人，也就是原主的娘王秀莲，皱着眉打量她，“摔一跤把脑子摔坏了？我告诉你林悦，别想装疯卖傻躲清闲，下午就得去地里给你哥送水，误了他干活，看我怎么收拾你！”
说完，王秀莲转身就走，出门时还不忘把门摔得震天响。
林悦看着那碗浑浊的水，水里飘着几点不明杂质，实在下不去嘴。但喉咙实在太干了，她犹豫了半天，还是端起来小口小口地抿着。
水是凉的，带着股土腥味，剌得嗓子更疼了。
她放下碗，靠在冰冷的土墙上，开始梳理原主的记忆。
这是1980年的夏天，改革开放的春风已经吹到了沿海，但这个内陆的小山村依旧贫瘠。林家在村里不算最穷，但也绝对不富裕，一家六口挤在三间土坯房里，日子过得紧巴巴。
原主胆小懦弱，在这个家里就是个受气包。好吃的好喝的永远是两个哥哥的，姐姐林娟的新衣服旧了才轮得到她穿，干活却永远冲在最前面。这次摔进地窖，说不定都不是意外——原主的记忆里，当时姐姐林娟就在地窖口，还推了她一把。
“真是个可怜的姑娘。”林悦叹了口气，既来之则安之，既然占了原主的身体，那她的仇，自己得帮着报；她受的委屈，也不能白受。
她可不像原主那么好欺负。
正想着，门又被推开了，这次进来的是个穿着花衬衫的年轻姑娘，梳着两条麻花辫，脸上带着倨傲的神色，正是原主的姐姐林娟。
“哟，还没死呢？”林娟走到炕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林悦，“我还以为你能摔死，省得浪费家里的粮食。”
林悦抬眼看向她，眼神冷得像冰。原主的记忆里，这个姐姐从小就嫉妒她长得比自己好看，没少暗地里使坏。昨天推她的那一下，绝对是故意的。
“我死了，谁给你洗衣做饭，谁给你下地干活？”林悦的声音还很虚弱，但语气里的寒意却让林娟愣了一下。
这死丫头今天怎么回事？以前被她这么说，早就吓得缩成一团了，今天居然敢顶嘴？
林娟撇了撇嘴，伸手就去拧林悦的胳膊：“反了你了！敢这么跟我说话？”
林悦早有准备，猛地侧身躲开。林娟没拧到人，自己却因为惯性往前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
“你还敢躲？”林娟气坏了，撸起袖子就要再动手。
“姐，你干啥呢？”一个憨厚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林悦的二哥林强走了进来。他刚从地里回来，黝黑的脸上全是汗，看到屋里的情形，皱起了眉头。
林娟立刻换上委屈的表情：“二哥，你看她！我好心来看她，她不仅不领情，还推我！”
“我没有。”林悦冷冷地说，“是她自己站不稳。”
“你胡说！”林娟急了。
“好了！”林强皱着眉打断她们，“娘让你赶紧好起来，下午去给大哥送水。”他看向林悦的眼神里没什么温度，显然也没把这个妹妹放在心上。
林悦没说话，算是默认了。现在她身体虚弱，不宜硬碰硬，先养好身体再说。
林强又嘱咐了林娟几句“让着点妹妹”，就转身出去了。林娟瞪了林悦一眼，也悻悻地走了，临走前还不忘把那只空碗摔在地上。
碗碎了一地，林悦却没心思管。她闭上眼睛，开始感受这具身体的状况。除了头疼和虚弱，好像也没什么大碍。
就在这时，她的手无意中碰到了脖子上挂着的东西。那是一个用红绳系着的小木块，雕成了叶子的形状，据说是原主小时候外婆给她求的平安符，她一直贴身戴着。
手指触碰到木块的瞬间，林悦突然觉得一阵眩晕，眼前闪过一片白光。等她再定睛一看，发现自己竟然置身于一个陌生的地方！
这是一个大概一亩地大小的空间，土地肥沃，黑得发亮，角落里还有一口泉眼，泉水清澈见底，正汩汩地冒着水泡。
“这是……空间？”林悦惊呆了。她看过不少年代文，里面的主角大多有个空间什么的金手指，没想到自己也赶上了？
她走到泉眼边，蹲下身，用手掬了一捧泉水。泉水入口甘甜，顺着喉咙流下去，刚才的干渴和疲惫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就连后脑勺的疼痛也减轻了不少。
“真是个宝贝！”林悦激动得差点跳起来。有了这个空间，在这个缺衣少食的年代，她还愁活不下去吗？
她又在空间里转了转，发现土地上还散落着一些东西——几颗饱满的番茄种子，一袋大米，还有一包白糖。看样子，像是原主无意中放进去的？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她的机缘。
林悦意念一动，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土炕上，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但喉咙里残留的甘甜和身体的轻快告诉她，那不是梦。
她摸了摸脖子上的木牌，心里充满了希望。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王秀莲的大嗓门：“林悦！死了没有？赶紧起来做饭！一家子人等着吃饭呢！”
林悦深吸一口气，从炕上坐起来。虽然身体还有点虚，但比起刚才已经好多了。
她掀开被子下了炕，走到门口，推开门。
院子里，王秀莲正叉着腰站在那里，看到她出来，眼睛一瞪：“磨磨蹭蹭的干什么？还不快去厨房！”
林悦没说话，默默地走向厨房。厨房就在院子的角落里，低矮狭小，一口大铁锅占了大半空间，灶台上油腻腻的，锅里空空如也。
她打开米缸，里面只剩下小半碗糙米，还混杂着不少沙子。旁边的红薯筐里倒是有几个红薯，蔫巴巴的，一看就不好吃。
这就是一家人的午饭？
林悦皱了皱眉，正想着怎么用这点东西做出能吃的饭，就听到王秀莲在院子里跟人说话。
“……可不是嘛，那丫头命贱，摔成那样都没死成……”
“谁说不是呢，不过话说回来，她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你家强子和建军的彩礼钱可就难办了……”
“谁说不是呢，我正愁这事呢……”
彩礼钱？跟她有什么关系？
林悦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她悄悄走到厨房门口，竖起耳朵听着。
只听王秀莲叹了口气：“村东头的老张家你知道吧？他家儿子虽然瘸了条腿，但家里条件好啊，说了只要把林悦嫁过去，就给五十块彩礼，还有一辆自行车呢！我正打算等她好点就跟她说这事……”
林悦如遭雷击，愣在原地。
嫁给他？嫁给一个瘸子？就为了五十块彩礼和一辆自行车？
这家人，竟然把她当成了换彩礼的工具？
愤怒像火焰一样在她胸腔里燃烧起来。她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
想让她像原主那样认命？门都没有！
她林悦，可不是任人摆布的软柿子！
就在这时，王秀莲似乎聊完了，转身朝厨房走来，看到站在门口的林悦，愣了一下：“你站在这儿干什么？还不赶紧做饭！”
林悦抬起头，眼神冰冷地看着王秀莲，一字一句地说：“我不嫁。”
王秀莲被她这眼神看得心里一突，随即又被她的话气笑了：“你说什么？不嫁？你的婚事什么时候轮到你做主了？我告诉你林悦，这门亲事我已经跟张家说好了，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如果我偏不呢？”林悦挺直了脊梁，毫不畏惧地迎上王秀莲的目光。
空气瞬间凝固了。
王秀莲看着眼前这个仿佛一夜之间变了个人的女儿，又惊又怒。她还想说什么，却见林悦突然身子一晃，脸色变得惨白，捂着后脑勺痛苦地蹲了下去。
“你……你怎么了？”王秀莲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有些慌乱。
林悦低着头，没人看到她嘴角勾起的一抹冷笑。
机会，来了。
她抬起头，眼神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迷茫和脆弱：“娘……我头好疼……刚才好像听到有人说要把我嫁给瘸子……是不是我听错了？”
王秀莲看着她这副样子，心里的火气消了些，转念一想，这丫头刚摔了脑袋，别是真摔坏了，要是这时候逼得太紧，再出点什么事，那五十块彩礼可就泡汤了。
“你这孩子，胡说什么呢！”王秀莲的语气缓和了些，“娘跟人说笑呢，你先好好做饭，婚事的事以后再说。”
林悦“哦”了一声，慢慢从地上站起来，眼神里却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暂时的退让，是为了更好的反击。
她走进厨房，开始淘米。手指触碰到那些粗糙的糙米，她的心思却飘到了那个神秘的空间里。
有了空间里的泉水和种子，她是不是可以做点什么？
比如，先解决眼前的吃饭问题？
她一边淘米，一边悄悄用意念从空间里取出一小捧泉水，混进米里。
饭做好后，林悦把那小半碗糙米饭端上桌，自己则拿了个红薯躲到角落里啃。王秀莲和林娟、林强看都没看她一眼，抢着把米饭分吃了。
林悦啃着没什么味道的红薯，心里却在盘算着。
她必须尽快搞到钱，尽快离开这个家。
可是，在这个年代，一个没背景没门路的农村姑娘，怎么才能赚到钱呢？
就在她苦思冥想的时候，门外传来了邻居李婶的声音：“秀莲在家吗？我家酱油没了，借点用用。”
王秀莲不情不愿地去开门，两人在门口嘀咕了几句。
林悦无意中听到李婶说：“……今天镇上有集市，听说好多人去呢，说不定能淘着好东西……”
集市？
林悦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对啊，她可以去集市上看看！说不定能找到赚钱的机会！
可是，她现在身无分文，怎么去集市？就算去了，又能卖点什么呢？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上的木牌，想到了空间里的那几颗番茄种子。
如果……用空间里的泉水和土地种下这些种子，会不会有惊喜？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她脑海里成型。
吃完红薯，她借口头疼，回了自己那间小破屋。关上门，她立刻进入空间，小心翼翼地把那几颗番茄种子种进土里，又用泉眼的水浇了一遍。
做完这一切，她才松了口气，靠在墙上等待着。
不知道这空间里的作物长得快不快？
如果能长出番茄来，拿到集市上去卖，是不是就能赚到第一笔钱了？
她正想着，突然感觉脚下的土地似乎有了一丝变化。
低头一看，林悦瞬间瞪大了眼睛。
只见刚才种下种子的地方，泥土竟然在微微隆起，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
这速度……也太快了吧？
她屏住呼吸，紧紧盯着那片土地，心脏砰砰直跳。
就在这时，门被敲响了，王秀莲的声音再次传来：“林悦！睡够了没有？赶紧起来，跟我去地里给你哥送水！”
林悦心里一急，这番茄刚要长出来，她哪舍得走？
可是，她现在还不能暴露空间的秘密。
怎么办？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激动，应了一声：“来了。”
走到门口，她回头看了一眼那片正在发生奇迹的土地，咬了咬牙，推开门走了出去。
不管怎么样，先去地里应付一下，等回来再看。
她相信，那几颗番茄种子，一定会给她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
只是，她没注意到，在她离开后，空间里的泥土下，一抹嫩绿已经悄然探出头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生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