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规则废土》
“影隼”侦察舰脱离绿荫议会的视野，再次孤身潜入星海。这一次，航向并非任何已知的星域或航道，而是指向“掘进者”芬利提供的那个诡异坐标。舰内气氛不同于以往的临战状态，更多了一种对未知的凝重与探索的决然。
随着不断接近目标，周围的宇宙环境开始呈现出一种病态的变化。星辰的光芒变得黯淡、扭曲，仿佛隔着毛玻璃观察。空间的质感也变得粘稠，引擎的推进效率明显下降，仿佛在某种无形的泥沼中挣扎。
“检测到空间曲率异常攀升，规则结构趋于混乱。”夜莺报告着，眉头微蹙，“物理常数出现微小但持续的波动，重力参数尤其不稳定。”
塞缪尔感受着外界那令人不适的紊乱感，圣光自发地收缩，形成一层致密的保护层覆盖舰体：“这里的感觉……比葬星屿更加令人不安。那不是死亡的寂静，而是……一种万物失去‘意义’后的荒芜。”
林薇站在舷窗前，【规则解析】全力运转。在她的感知中，前方的宇宙仿佛一张被随意涂抹、又被部分擦除的画卷，规则的线条断裂、扭曲、相互覆盖，充满了矛盾与不协调。这里就像是宇宙的一个“垃圾场”，堆积着被废弃、被遗忘的规则碎片。
“我们快到了。”她轻声道。
终于，“影隼”舰穿过一片如同彩色油污般漂浮的能量迷雾后，前方的景象让舰桥内的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
那并非预想中的一扇“门”。
那是一个……“伤口”。
一个巨大无比、横亘在虚空之中的、不规则的空间裂口。裂口边缘并非平滑的切面，而是不断蠕动着、如同活物般的、由无数种混乱规则能量交织形成的“疤痕组织”。裂口内部并非黑暗，而是呈现出一种不断变幻的、令人头晕目眩的混沌色彩，仿佛所有已知和未知的颜色被打翻、混合，又在瞬间分离。
更令人心悸的是，从这“归墟之门”中，持续散发出一股强大的、指向性明确的“吸力”。并非物理意义上的引力，而是规则层面的“牵引”，仿佛要将一切存在都拖入其中，回归其最原始、最无意义的“废料”状态。
而在“门”的周围，漂浮着大量光怪陆离的“残渣”。有凝固的时空碎片，其中封存着某个文明最后一刻的永恒瞬间；有不断在生与死之间循环的奇异能量团；有完全违背几何规律的扭曲造物；甚至还有一些半透明的、如同幽灵般徘徊的、失去了所有信息特征的规则影子……
这里，就是归墟之门的入口，一片由规则废料堆积而成的、危机四伏的“规则废土”。
“能源读数异常！护盾正在被未知规则侵蚀！”塞缪尔紧急汇报，圣光护盾表面泛起不祥的涟漪，仿佛在被无形的酸液腐蚀。
“引擎出力受到强烈干扰，维持当前位置需消耗150%额定功率！”夜莺全力稳定着战舰，双手因用力而指节发白。
青囊的灵魂光卵也散发出警惕的波动：“这里的规则充满了‘恶意’……不是意识体的恶意，而是规则本身‘失效’后产生的、对一切‘有效’存在的排斥和分解倾向！”
林薇感受着体内混沌本源的剧烈反应，那并非恐惧，而是一种遇到“同类”却又截然不同的“异物”时的警惕与探究。她的归墟意境在这里似乎更加活跃，但同时也受到了那扇“门”本身散发出的、更加原始和混乱的归墟之力的牵引。
“我们不能久留。”林薇沉声道，“必须找到进入的方法，或者确定此地不可行。”
她尝试将一丝混沌感知探向那蠕动的“门扉”疤痕组织。
轰！
一股庞杂、混乱、充斥着无数规则破碎信息的洪流瞬间反冲回来！林薇闷哼一声，脸色微白。那感觉，就像试图去阅读一本被撕碎、烧毁又胡乱粘合起来的、用无数种语言写就的百科全书。
“不行，信息太过混乱庞杂，强行解析会冲垮意识。”林薇喘息着说道。
就在这时，夜莺似乎发现了什么：“门扉左侧三千公里处，有异常！那里的规则残渣分布呈现规律性缺口，像是一条……被临时清理出来的通道？”
众人立刻将注意力转向那个方向。果然，在一片密集的规则残渣中，有一条相对“干净”的路径，蜿蜒通向归墟之门的深处。路径边缘残留着一些新鲜的、带有明显切割和湮灭痕迹的规则断面。
“是归一道！”塞缪尔立刻判断，“他们果然也找到了这里，并且已经先行进入了！”
林薇眼神一凛。归一道竟然敢直接闯入这归墟之门？他们要么掌握了某种稳定通道的方法，要么就是疯狂到不惜代价！
“跟上他们！”林薇当机立断，“沿着他们开辟的路径，我们进去！”
“太冒险了！这可能是陷阱！”塞缪尔警告。
“就算是陷阱，我们也必须闯一闯。”林薇目光坚定，“绝不能让他们抢先找到通往‘创造’之地的方法！夜莺，能锁定路径轨迹吗？”
“路径边缘的规则扰动还很新鲜，可以追踪。”夜莺确认道，“但路径内部情况未知，且归一道很可能布置了后手。”
“小心前进，保持最高警戒。”
“影隼”侦察舰调整方向，如同行走在悬崖边的羚羊，小心翼翼地驶入了那条被归一道强行开辟出的、位于规则废土之中的临时通道。
通道内部的光线更加昏暗扭曲，两侧是不断翻滚、试图重新合拢的规则残渣，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和能量湮灭的滋滋声。战舰的护盾承受着持续不断的、来自四面八方的规则侵蚀，能源读数持续下降。
航行了一段距离后，前方突然出现了一个相对开阔的“节点”。节点中央，悬浮着数艘归一道小型工作舰的残骸，它们似乎是被某种来自通道深处的力量瞬间摧毁，舰体上覆盖着一种奇特的、如同灰色水泥般的物质，正在被周围的规则废土缓慢同化。
而在残骸之间，漂浮着几个尚未完全失效的归一道记录仪。
夜莺操控机械臂，谨慎地捕获了其中一个记录仪。
记录仪播放出最后的影像和断断续续的音频：
· “……通道稳定性低于预期……‘门’内部的规则乱流比计算模型强47%……”
· “……检测到高浓度‘概念性残渣’……警告！逻辑引擎受到污染……”
· “……那是什么？！不——！它不是物质！也不是能量！它是‘被遗忘的……’……”
记录到此戛然而止，最后只剩下嘶哑的电流噪音和操作员临死前充满恐惧的、意义不明的呓语。
“概念性残渣？被遗忘的……？”塞缪尔重复着这些词语，感到一股寒意。
林薇的脸色也变得更加凝重。归墟之门内部，恐怕比外面这片规则废土还要凶险万分。归道的先遣队似乎遭遇了某种无法理解的、基于“概念”本身的攻击。
“路径还在向前延伸。”夜莺指向通道深处，“他们似乎……成功了部分？或者至少，有幸存者继续前进了。”
望着那深邃未知、充满不祥的通道，林薇知道，他们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继续前进。”她的声音在寂静的舰桥中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影隼”舰再次启动，沿着归一道用生命开辟出的、危机四伏的路径，义无反顾地驶向那吞噬一切的归墟之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