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委书记办公室在省委大楼顶层。秘书小李开门，让周正进去，又轻轻带上门。房间宽敞，陈设简单庄重。落地窗外是江东市的夜景。
陆青云坐在办公桌后，看着东海省人工智能产业发展行动计划草案。他穿白衬衫，没打领带。听到脚步声，抬头。
“书记。”周正上前，站好。
“坐，周正。”陆青云指了指对面的椅子，目光还在草案上，手指敲着桌面，“这份规划，宏斌下午送过来时提了几句。省政府常务会上讨论挺热烈，尤其是安全治理这块。”
“是的书记。”周正坐下，背挺得很直。
“你讲讲。”陆青云放下草案，身体后倾，看着周正，“特别是安全监测响应平台和军地协同的技术标准体系。为什么放这么重要的位置？怎么落实？难点在哪？”
周正深吸一口气，声音清楚沉稳：“书记，安全是东海省打造人工智能高地的基石，也是生命线。AI技术用在经济和社会治理上，潜在风险有系统性、隐蔽性，还难逆转。传统事后补救，成本高，可能错过最好的干预时机。”
他翻开汇报提纲：“所以我们想建省级安全监测响应平台，变被动防御为主动免疫。平台初期盯着关键基础设施、公共安全、金融、医疗这些高风险领域。装轻量级探针，分析算法行为、数据流异常、系统负载这些指标，建动态风险画像。发现异常，能快速找到风险源，协调部门精准干预或熔断处置。这就像给全省的AI应用装个‘预警雷达’和‘急刹车’。”
陆青云听得认真，手指转着钢笔：“‘雷达’和‘刹车’谁管？数据从哪来？企业会不会担心，怕商业机密泄露？”
“书记问到了关键。”周正早有准备，“平台由省人工智能研究院牵头运营，受省网信办、发改委、工信厅等部门联合监管。数据采集只拿和安全风险直接相关的匿名化或脱敏化行为数据，不碰企业核心算法和敏感业务数据。平台安全等级要最高。同时，我们会定严格的数据使用授权和审计机制，保证公信力。”
他顿了顿，语气加重：“至于企业顾虑，这正是我们推动技术标准体系的另一层意思。明确安全基线要求，比如算法鲁棒性阈值、数据脱敏规范、应急接口标准，特别是军地协同需要的智能安防技术规范，给企业指条明路。达标的企业，能得省里政策倾斜、政府采购优先权，更重要的是，产品和服务会有‘东海安全认证’标签，竞争力能提升不少。这是引导，也是激励。”
“军地协同部分，你们怎么切入？”陆青云目光变锐利。
“书记，军民融合是国家战略，也是东海产业升级的重要方向。”周正翻开下一页，“智能安防领域，军方需求往往代表最高标准的技术可靠性和环境适应性。我们计划联合东部战区相关技术部门，成立军民融合技术标准工作组。初期不直接定军用标准，是提炼适合民用转化的共性核心指标。比如复杂电磁环境下的系统稳定性、极端温度下的设备可靠性、抗物理干扰能力这些。把这些‘军标民用化’的要求，放进我省安全技术标准体系，引导企业提升产品实力。这既能服务地方安全，也能为以后接更高层级的军民融合项目打基础。”
办公室安静了一会儿。陆青云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看窗外灯火。周正坐着，手心有点出汗，等他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陆青云转身，目光坚定：“思路对。安全这条底线，一开始就要划清楚，守牢固。东海发展人工智能，不能走先污染后治理的老路。安全上的‘污染’，我们付不起代价。”他走回办公桌，手指重重按在草案上，“这个安全监测平台是核心抓手。一定要建好、管好、用好！让它真成东海AI产业的‘守护神’，不是摆设。”
他看向周正：“军地协同方向不错。但涉及军方，要特别谨慎，步子要稳。你们先和省军区、东部战区相关部门建初步沟通机制，摸清需求边界和合作可能。别着急，找实实在在的结合点，成熟一项推一项。这事你亲自抓。”
“是，书记！我一定落实！”周正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
“规划整体框架我认可。”陆青云拿起笔，在草案封面签字，“按程序交省委常委会审议。安全治理和军民融合是亮点，也是难点，常委会上要准备得更充分。宏斌和你，都要上心。”
“明白！”周正严肃应道。
离开省委书记办公室，夜风吹着有点凉，周正心里却很激动。他回省发改委大楼，高技术产业处办公室还亮着灯，刘启明在加班。
“周处，怎么样？”刘启明看到他，马上起身。
“书记原则同意规划框架，重点说了安全平台建设和军地协同。”周正说得简洁，“常委会快审了，安全治理部分要再细化，特别是平台建设的具体方案和标准体系的可行性论证。启明，你辛苦下，明天早上我们碰头，重新理这块。”
“没问题！”刘启明来了精神。
周正打开电脑，记下书记的指示。手机亮了，是秦筝的消息：“汇报结束了？陆书记没为难你吧？”
周正嘴角微扬，回复：“刚结束。书记肯定了安全治理的思路，尤其关注军地协同，让稳扎稳打，找实打实的结合点。”
秦筝回得快：“意料之中。书记战略眼光一向准。军地协同，核心是找军民需求的‘最大公约数’。我们这边最近也在理一些非敏感、可转化的技术需求清单，或许能当切入点。”
周正心里一动：“太好了！这份清单对我们定标准很关键。方便的话，能先给个大致范围吗？”
秦筝：“可以。我整理下，明天发你邮箱。不过具体项目，得双方建正式沟通机制后再深入对接。”
周正：“明白。等规划通过，我们就启动联合工作组。这次真麻烦你了。”
秦筝：“职责所在。期待东海的标准能成标杆。周处长，夜深了，休息吧。”
周正看着屏幕上的关心，回复：“这就走。你也早点休息。资料不急。”
秦筝：“嗯。晚安。”
放下手机，周正关了电脑。走出大楼，夜已经很深了。省委常委会是规划落地的最后一关，军地协同的工作，在书记关注下，也正式提上日程。前路挑战多，但方向已经明确。
几天后，省委常委会通过了《东海省人工智能产业发展行动计划》。文件印发，东海省人工智能产业发展的蓝图正式铺开。
为落实书记指示，省发改委联合省军区、省工信厅、省科技厅，给东部战区相关部门发了函，想建立“智能安防军民融合技术标准前期沟通机制”。周正作为省发改委高技术产业处处长和省军区的联络参谋，成了地方协调小组的核心成员。
第一次非正式沟通会在省军区一间小会议室开。周正和省军区装备部的马中校、省工信厅一位处长、省科技厅一位副处长提前到了，气氛有点拘谨。
几分钟后，会议室门开了。秦筝和一位空军制服的中校走进来。秦筝穿深蓝军装常服，肩章上的少校星徽很亮。她目光扫过众人，在周正脸上停了下，又恢复如常。
“各位好，我是东部战区某部技术处秦筝。”她声音清亮，很利落，“这位是战区装备部李航中校。”
“秦少校，李中校，欢迎！”省军区的马中校起身迎接。众人寒暄后坐下。
会议开始，马中校介绍了地方协调小组的成员和初步想法。周正接着讲了东海省规划中军地协同技术标准工作的背景、目标、地方企业的技术基础和诉求，重点说要找“可转化、可落地、能提升民用产品基础韧性”的共性需求。
秦筝认真听着，偶尔在笔记本上记。周正讲完，她打开文件夹：“感谢地方同志的介绍。结合战区需求和可转化范围，我们理了几个可能的切入点。”
她一条条说：“第一，复杂电磁环境下的设备稳定性指标与测试方法。这对民用产品在工业现场、城市密集区可靠运行很重要。第二，宽温域，特别是极端低温的适应性要求。对北方地区、野外作业设备有用。第三，抗震动、抗冲击的物理防护基础等级。第四，设备在无网络或弱网环境下的基础功能保障机制。第五，系统固件层面的安全启动和防篡改机制。”
每说一条，她都简单解释军用背景下的核心价值和民用转化的意义。周正和旁边的官员赶紧记，眼里有光。这份清单，说到了点子上，又避开了敏感内容，正好符合“最大公约数”。
“这些方向，都是为了提升民用产品的底层‘硬实力’和环境适应性，不涉及具体作战效能。”秦筝总结，“可以作为联合工作组初期优先研讨和制定规范或指南的领域。具体技术参数和测试标准，得在后续工作组里，让双方技术专家深入对接确定。”
会议达成初步共识：尽快成立联合工作组，围绕秦筝说的五个方向，开始技术标准的预研和民用转化路径探讨。会议结束，气氛好多了。
众人起身离开。周正和秦筝走在最后。
“秦少校的清单，很精准，帮大忙了。”周正低声说。
“只是前期方向。难点在后面的技术对接和标准细化。”秦筝语气平静，“深蓝科技这类企业基础不错，可以重点引导参与。”
“正在考虑把他们放进首批试点企业名单。”周正点头。
“嗯。”秦筝应了一声，走到门口停下，声音更低，“另外，提醒你件事。”
周正集中精神：“你说。”
“我们梳理需求时，发现国际上有几股资本，最近对国内，特别是东海省的几家AI安防初创企业特别感兴趣，接触方式很隐蔽。目前没发现违规，但动机不好说。你们推动产业合作和招商引资时，对涉及核心技术和数据安全的企业，建议加强背景审查和风险提示。”秦筝的声音透着职业的谨慎。
周正心里一紧，马上记下：“明白了。感谢提醒！我会注意。”
秦筝点点头，没再多说，和同事一起离开。周正站在原地，看着她消失在走廊尽头。秦筝最后那句话，像在平静的湖面投了颗石子。东海人工智能产业刚起步，暗流已经在涌动。安全这条路，从来不会好走。他理了理思绪，大步走向停车场。接下来，除了推进军地协同，更要警惕那些潜在的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