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没散尽时，闻钟的翅膀已沾着露水，停在医院病房的窗沿上。
他触角轻颤，将灵力凝成的感知丝悄悄探进室内，避开护工忙碌的身影，精准落在鹿妈手腕处。
这是他每日清晨的固定任务，不窥探隐私，只监测脉搏与呼吸的稳定度。翅膀偶尔扫过窗沿的灰尘，却始终保持着警惕，生怕惊扰到室内的人。
围栏另一侧，鹿深时正低头啃着溪午递来的新鲜苜蓿，牙齿咀嚼的动作却有些迟缓。
他的耳朵始终朝着医院的方向，连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都能让他下意识地抬头，仿佛下一秒就能听到闻钟的消息。
自从闻钟开始每日汇报，他的食量虽比之前多了些，却还是常常吃到一半就停下，连最爱的三叶草都没了往日的吸引力，草叶在他蹄边堆了一小堆，鲜嫩的叶片渐渐失去了水分。
溪午看在眼里，悄悄绕到他身边，用头轻轻蹭了蹭他的侧脸，鬃毛扫过鹿深时的皮肤，带来一阵温热的触感。
他声音放得极轻：“再等等，闻钟很快就回来了。先吃些草料吧，你看你都瘦了。”
说着，他低下头，用鼻子将蹄边的三叶草往鹿深时面前推了推，黑色的眼眸里满是担忧。
鹿深时侧过头，撞进溪午温柔的视线里，心里的焦虑稍稍缓解了些。他刚想开口说些什么，一道微光便从树影间飞来，闻钟的翅膀带着露水的凉意，轻轻落在鹿深时的头上。
他语气比较激动，肯定是带来了好消息：“鹿妈今天能扶着栏杆坐十分钟了，护工说她早上喝了小半碗小米粥，没吐。”
鹿深时猛地抬起头，蹄子下意识地踏了踏地面，地面的青草被踩出浅浅的印记。他声音里带着急切：“真的？有没有出现心慌或者头晕？”
他回忆起自己记忆里的鹿妈，就是在产后恢复期反复出现并发症，明明前一天还说好转。
第二天就可能突发状况，这次哪怕闻钟说稳定，他也始终悬着心，像是手里攥着易碎的玻璃，不敢有丝毫放松。
“没有，脉象比昨天稳，呼吸也匀。”闻钟轻声安抚着鹿深时的情绪。
他声音顿了顿，又补充道，“鹿园长早上来了，带了小深时画的画，画里是鹿妈和小婴儿。鹿妈看的时候，嘴角弯了好几次。”
溪午趁机将一丛最鲜嫩的苜蓿叼到鹿深时嘴边，用鼻尖轻轻拱了拱他的脖子，语气带着点哄劝的意味：“听到了？得好好吃饭，才能等鹿妈好起来。你看你，最近鬃毛都没那么亮了。”
说着，他低下头，用牙齿小心翼翼地帮鹿深时梳理颈后的毛发，动作轻柔得像在呵护易碎的羽毛，生怕用点力就会弄疼他。
鹿深时看着溪午认真的模样，心里一暖，终于张开嘴，慢慢嚼起了苜蓿。
青草的香甜在嘴里散开，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确实饿了。阳光透过树叶洒在他们身上，溪午的黑色皮毛泛着光泽，像是镀了一层金边。
溪午偶尔会趁他不注意，偷偷在他耳边蹭一下，温热的呼吸拂过鹿深时的耳尖，换来他耳尖的泛红，连咀嚼的动作都慢了半拍。
也不知是不是看出来了，溪午又继续蹭着他。还时不时的咬一咬他的耳尖。鹿深时有些敏感的躲着，之后有些恼怒了直接咬了回去。
溪午这才没再继续了。不过他看着也不像是被鹿深时咬疼了。还一脸的回味。就怕鹿深时生气了才停下的。
鹿深时这次是放下了心才和他打闹了起来。
这样的日子又过了一个月。每天清晨，闻钟都会准时去医院，傍晚带回消息。
溪午则陪着鹿深时在围栏边等待，帮他梳理鬃毛，找最新鲜的草料，用沉默的陪伴缓解他的焦虑。
直到某天傍晚，夕阳将天空染成橘红色，闻钟的翅膀带着明显的雀跃，从远处飞来，光晕比平时亮了一倍：“鹿妈今天能在护工搀扶下走五步了！医生说再观察一周，若没异常就能出院！”
鹿深时激动得差点跳起来，蹄子在地面上踏得更急了，连鬃毛都因为兴奋而微微颤动。
溪午立刻绕到他身边，用身体轻轻挡住他，生怕他动作太大撞到围栏。他眼底满是笑意，声音里带着欣慰：“别急，慢慢等。等鹿妈出院，我们就能……”
他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住，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而用头轻轻撞了撞鹿深时的肩膀，“就能让闻钟带你看看妹妹了，你不是一直想看看她吗？”
鹿深时的眼睛亮了起来，之前的焦虑仿佛被夕阳的暖意驱散了大半。他看着溪午，用力点头：“嗯！我想看看她，看看她是不是跟我记忆里一样，小小的，软乎乎的。”
一周后，闻钟准时传来出院的消息。那天鹿深时特意绕着围栏走了三圈，脚步轻快得像是踩着风，连溪午递来的苹果都啃得格外香，苹果核被他啃得干干净净，连一点果肉都没剩下。
可当晚，他还是悄悄走到树影下，对着闻钟轻声说：“能不能……再观察一段时间？我怕她回家后身体又反复。家里没有医生，万一出状况，我怕来不及。”
闻钟看着他眼底的担忧，没多问，只是点了点头，翅膀的光晕暗了暗，像是在回应他的请求：“每天早晚各一次，只看身体状况，不打扰他们。我会避开他们的生活，只在院子外监测脉搏和呼吸，不会让他们发现。”
又过了半个月，这天中午阳光正好，闻钟的翅膀突然带着明显的雀跃，从远处飞来，落在鹿深时的背上：“鹿妈今天抱着小婴儿坐在院子里晒太阳，鹿园长搬了藤椅，还拿了毯子盖在鹿妈腿上。鹿园长说，今天要给小婴儿取名了，让鹿妈选名字。”
鹿深时立刻停下吃草的动作，嘴里的草叶还没嚼完，就对着闻钟急切地说：“麻烦你……让我看看。我想亲眼看看妹妹，看看他们取名的样子。”
闻钟没犹豫，立刻释放出灵力，将自己的视野共享给鹿深时。下一秒，鹿深时的视野突然切换。
小院里，言荞坐在藤椅上，身上盖着浅灰色的毯子，怀里抱着一个裹着粉色襁褓的小婴儿。
小婴儿的脸蛋粉嘟嘟的，闭着眼睛睡得正香，小拳头紧紧攥着，睫毛长长的，在眼睑下投下浅浅的阴影。
鹿原清蹲在她身边，手里拿着一本翻开的字典，指尖在书页上轻轻滑动，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之前说好，随你的‘深’字，叫‘深妍’怎么样？‘妍’是美好、聪慧的意思，希望她一辈子平平安安，活得漂亮，像你一样温柔又坚强。”
言荞低头看着怀里的宝宝，手指轻轻碰了碰她的小拳头，动作轻柔得像是在触碰珍宝。
她笑着点头，声音带着刚恢复的虚弱，却满是爱意：“鹿深妍，真好。我们的小妍妍，以后要健健康康的，跟哥哥一起长大。”
透过闻钟的眼睛，鹿深时清晰地看到小婴儿的睫毛颤了颤，像是听到了父母的话。心里突然涌起一股熟悉的暖意。
他忍不住转头看向不远处的溪午，声音带着哽咽，眼眶微微泛红：“溪午，我又看到妹妹了。这一切果然没有改变。”
溪午立刻快步走过来，用头轻轻抵住他的额头，温热的体温透过皮肤传递过来，驱散了他眼底的湿润。
他声音里满是心疼：“高兴就好，别激动。你看你，眼睛都红了，再哭就要变成小哭包了。”
说着，他用舌头轻轻舔了舔鹿深时的眼角，湿润的触感带走了未落下的泪。
鹿深时顺势往他身上靠了靠，头抵在溪午的脖子上，感受着对方温热的体温和平稳的心跳，悬了许久的心，终于稍稍放下了些。
闻钟看着依偎在一起的两匹骏马，翅膀的光晕暗了暗，悄悄飞到旁边的树枝上，将空间留给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