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铁牛的眼神直勾勾的，透着一股茫然。
“建军，你说，咱们在这儿，到底要住多久？”
高保国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泥。
“短不了。”
他看着远处黑黢黢的山影，叹了口气。
“我听机修站的老人说，第一批来这儿开荒的，有的人孩子都生了俩了，还没回去呢。没个十年八年的，别想。”
十年八年。
这四个字像一块大石头，砸在王铁牛心口。
他掰着手指头算，十年后，自己都快三十了。
“那……那俺不是在家乡找不到媳妇了？”
他脸上的喜悦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换上了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
周建军瞥了他一眼。
“你现在就能找着？”
王铁牛被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最后只能丧气地蹲了下去，抱着脑袋画圈圈。
“也是，俺现在这样，又黑又穷，谁家姑娘能看上俺。”
三人正说着，一个身影从不远处的宿舍区走了过来。
是刘庆芳。
她看到地基坑边上的三个人，脚步顿了一下，还是走了过来。
“几位同志，这是……在盖房子？”
她的语气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不像钱解放那帮人一样理所当然。
“嗯，自己盖个窝。”高保国回了一句。
刘庆芳的目光落在那个挖得整整齐齐的地基坑上，眼神里透出一丝羡慕。
“真好啊。”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
“我想问问，我……我也想盖个房子，能不能，雇你们帮帮忙？工钱我照付。”
王铁牛刚想答应，周建军却先开了口。
“刘姨，我们这活儿糙，盖出来的房子不一定好。”
他指了指旁边的空地。
“你要是真想盖，我建议你离我们远点。”
这话一出，刘庆芳的脸色白了一下，以为是自己哪里说错了话。
王铁牛也急了，捅了捅周建军的腰。
“建军，你咋说话呢！”
周建军没理他，继续对刘庆芳说。
“我们这三间房盖完，旁边的空地要圈起来当院子，种点菜，养几只鸡。你盖得太近，不方便。”
他说的理由合情合理。
刘庆芳听明白了，脸上露出一丝歉意。
“是我考虑不周了，谢谢你啊，小周同志。”
她没再多说，转身默默地走了。
第二天，雨停了。
三人吃完早饭，就扛着斧头和锯子，准备去后山伐木头搭房梁。
刚走到他们选好的宅基地，就看见不远处，有三个人影正在忙活。
是谭玉，张婷，还有刘庆芳。
她们也在挖地基，只是那坑挖得歪歪扭扭，深浅不一，一看就是外行。
“嘿，这娘们儿，还真干上了！”
王铁牛扛着斧头，大步走了过去。
“我说几位女同志，你们这地基不是这么挖的！”
他把斧头往地上一顿，拿起一把铁锹。
“得先拉线，把四角定直了！坑要挖得一样深，不然房子盖起来是斜的，住着都头晕！”
他一边说，一边手脚麻利地演示起来，几下就把一块地挖得平平整整。
谭玉和张婷都停下了手里的活，看着他，脸上有些尴尬。
刘庆芳连忙递上一条毛巾。
“谢谢你啊，铁牛同志，我们不懂这个。”
周建军也走了过来。
“刘姨，你们别急。”
他看了一眼那浅浅的坑。
“等我们哥仨把房子盖完了，匀出空来，帮你一起弄。我们手快，用不了几天。”
刘庆芳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那……那怎么好意思！太麻烦你们了！”
她激动得搓着手，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没事，邻里邻居的，应该的。”
周建军说完，就招呼王铁牛和高保国去干活了。
三人盖房，要求不高，结实耐用就行。
墙不用砌太高，顶高两米二，能直起腰就行，省工也省料。
他们都是干惯了重活的人，又有经验，进度快得惊人。
伐木，剥皮，搭框架，上房梁，一气呵成。
中午，三个人累得瘫坐在木料上，连饭都懒得去打。
周建军从空间里摸出几个早上煮好的大雁蛋，一人分了两个。
正吃着，谭玉提着一个布包走了过来。
她走到周建军面前，把布包递了过去，脸上带着一丝不自然。
“这个，给你。”
周建军剥着蛋壳，没接。
“什么？”
谭玉把布包往他身前又送了送，一股浓郁的肉香从里面飘了出来。
“烧鸡。谢谢你，愿意帮忙。”
她的声音很轻，头也微微低着。
王铁牛和高保国的眼睛，瞬间就黏在了那个布包上。
周建军的眉头却皱了一下。
“我帮的是刘姨。”
他把剥好的蛋塞进嘴里。
“你拿回去吧，心意我们领了。”
“你必须收下！”
谭玉的语气忽然强硬起来，她把布包往周建军怀里一塞，像是怕他再还回来一样，转身就跑开了，背影有些仓促。
周建军怀里抱着那个温热的布包，愣住了。
王铁牛凑了过来，吸了吸鼻子，满脸疑惑。
“建军，不对啊。”
他挠了挠头。
“是刘庆芳家盖房子，你答应帮忙，咋是谭卫生员来送烧鸡感谢你？”
一句话，点醒了周建军。
他看着谭玉跑远的方向，又低头看了看怀里的烧鸡。
谭玉，张婷，刘庆芳。
这三个人，明明认识，却都在刻意隐瞒关系。
这里面，有事。
不过，他很快就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管她们有什么关系，天大的事，也大不过眼前的这只烧鸡。
他打开布包，一只烤得油光锃亮，香气扑鼻的烧鸡，完整地躺在里面。
周建军撕下一条肥硕的鸡腿，递给眼巴巴看着的王铁牛。
“想那么多干什么。”
他自己也撕下一块鸡胸肉，塞进嘴里。
“晚上加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