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天光大亮。
周漾换了身衣服就准备出门了,胡氏拿了个煎饼追了出来。
“着啥急啊,这天才亮呢,不吃早饭你吃个饼啊,稍微垫吧垫吧,你这是去干活,鬼知道啥时候能吃上饭啊。”
周漾接过煎饼,“我去村长家看看,得早点出发,你让我大哥,还有春仁叔他们准备好,等我回来就出发了。”
煎饼很香,外皮脆脆的,里面加了鸡蛋、洋芋丝,白菜丝跟肉片,然后涮上一点酱,一口下去,老过瘾了。
周漾刚走到一半,就遇到了村长。
他换了一身体面的衣裳,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笑,心情忐忑又激动。
今年,于他而言,不,应该说于整个三家村而言,都是一个巨大转变。
若是凉粉草能卖得上好价钱,若是红薯真那么高产,若是稻花鱼真能养殖成功,相信不久的将来,村里家家户户都能吃上干饭,盖上青砖大瓦房。
接上村长,周一方、周春仁、杨一朵跟陈春花早已经等在门口了。
六人一人挑了两捆红薯藤,踏上了前往县城的路。
来到大窝子村,找了一辆牛车拉红薯藤,东西太多,人就只能走路了。
车夫姓蒋,是个五十来岁的老把式,家里有头公水牛,常年在附近几个村拉货载人。
他们家地不多,加上劳动力足,有时候还会接耕地的活,比如多少钱一亩这样的,这头牛,也算是为他们家立下汗马功劳了。
他跟村长,还有周漾家,也是老熟识了,周漾家一开始往青山镇送货的时候,没少坐他们家的牛车,也就是后来王树林用自己的马车过来接货了,这才坐的少了。
蒋老头甩了个响鞭,老水牛不紧不慢的拉着车上了官道。
“杨村长,你们也够早的啊,这一大早的你们这是要上哪去啊?”
他对车上这些红薯藤好奇得紧,“还带着这么多……藤子,这是去县里走亲戚啊?”
村长乐呵呵的,“走亲戚是顺道,最主要的啊,还是上县衙去,这不是县太爷召见嘛,就为了这个红薯藤的事儿。”
“红薯藤?”还县太爷召见?
蒋老头疑惑不已,他县里镇上的跑,这附近的十里八村的也跑遍了,也算是见多识广了吧?
可却从来没听过这个名字,“这又是啥稀罕玩意儿?县太爷还亲自过问?”
“你别看它现在就是一堆绿油油的藤子,”村长拍了拍车上的红薯藤,语气里不自觉的带上了几分自豪,“这可是个好东西,是我们村周春成家去年从外头引进来的,去年试了试,亩产高得嘞!”
他卖着关子,故意吊蒋老头的胃口,看到他耳朵都竖起来了,这才满意的笑了。
蒋老头等了半天没等到他接着说,心里刺挠得紧,“产量高?能有多高?还能比洋芋高不成?”
“那不一样!”村长摇摇头,一口牙花子露了出来,“这红薯,能有一千多斤嘞。”
“啥?”蒋老头声音都破音了,缓缓扭过头来,“一千多斤?”
见村长点头,他嘴角抽了抽,随后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老杨倌,你吹牛b也要有个度吧?还一千多斤,咋不再多说点嘞?”
村长翻了个白眼,“爱信不信,你觉得我会拿粮食开玩笑?这收成要不好,县太爷还能这么上心?”
蒋老头一顿,“你没骗人?”
因为这亩产说出去着实离谱,目前他所知道的,产量最高的也就是洋芋了,种得屁(差)一点的亩产能有个四五百斤,好的能到个七八百斤,这已经够吓人的了,这突然冒出来个一千多斤的,任谁听了都会觉得是吹牛皮的。
周漾揪了根狗尾巴草在手上甩着,“我大公真没骗人,我家去年种了一亩,第一年种,没啥经验,但亩产也有一千两百斤。”
“多、多少?”蒋老头这下是真的被吓到了,听到一千两百斤这个数字,差点就从车辕上跳起来了。
手里的鞭子都忘了甩,老牛走了几步,没见鞭子甩下来,索性就边走边吃路边的草。
蒋老头眼睛瞪得老大,满脸的难以置信,“我滴个老天爷,老杨倌,你可别哄我啊,谷子一亩地才多少?洋芋一亩地才多少,你这、这、这这,这红啥子的玩意儿,真能有那么多?吃的?你确定是粮食?是吃这个藤还是啥?”
“哄你干啥,漾丫头他们家去年种了一亩,收的时候我们好些人都去帮忙了,亲眼所见啊,那红薯堆得跟小山一样。”
想到周家去年挖红薯的场景,村长回味无穷,当时他表情也是跟蒋老头一样一样的。
“这红薯跟洋芋一样,结坨坨,好吃得跟,甜滋滋的,蒸着吃、煮着吃、烤着吃、油炸,或者蒸馒头,做点心啥的都行,主要是顶饱,当然,煮过以后切片晒干了也能吃,有嚼头。”
蒋老头消化着这个消息,目光再次落到了车上那些有点蔫了的红薯藤上,眼神完全变了。
像是在看什么宝贝疙瘩,他常年赶车,消息也算灵通,隐约知道三家村去年搞了个啥稻花鱼,但这个红薯,他确实没听到过啊。
亩产这么高,难怪藏得这么深。
“这么好的东西,那,这个藤子,”蒋老头声音都有点发颤了,“老杨倌,所以你们这趟去,是要去县里搞推广?”
村长点头,“对啊,县令大人召见,就是要去教大家咋个种的。”
“那,我们这些偏远点的村子,能轮得上不?”他知道,县里有啥好东西,也是紧着那些离县城近,然后比较富庶的地方,像他们这些山沟沟里的,黄花菜凉了都未必能沾上边。
就像洋芋一样,也是最先从县里镇上传起来的,等轮到他们的时候,人家都种了一两年了。
村长叹了口气,摇摇头道:“老蒋,不瞒你说,县太爷虽然弄来的秧苗,但我估摸着也是有限的,咱们这些偏远的村子,怕是顾不到了。”
“我们这次去,主要是教他们怎么种,车上这些,还是漾丫头惦记她阿婆家,私底下留出来的。”
蒋老头点点头,他也想到了,若是能轮得到他们村,他们村村长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