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在这迎新馆里，是等不来尊重的。
江掠心中明了。
他看向司徒黛，后者只是一个清冷的眼神，便已会意。
下一刻，两人身上的气息开始发生变化。
江掠原本挺拔的身形微微佝偻，面容变得普通，混入人群便再也找不出来。
司徒黛那绝世的容颜则被一层淡淡的光晕笼罩，变得模糊不清，一身白衣也化作了万象城中常见的灰褐色长袍。
两人的圣威更是被混沌与瑶光之力彻底收敛，仿佛两颗沉入深海的顽石，再无半点波动。
他们推门而出，那十二名昆仑卫依旧如雕塑般守在门外，对两人的变化毫无反应，只是目送他们汇入走廊尽头的人流。
两人没有乘坐任何载具，只是用最原始的方式，行走在这座光怪陆离的城市里。
他们穿过一片由无数藤蔓与巨树构成的森林城区，躲开了一头体型堪比山岳的甲虫生物投下的巨大阴影。
又路过一个完全由液态金属构成的湖泊，湖边几个长着鱼鳍的生物，正悠闲地将自己的手臂探入湖中，汲取着能量。
最终，他们在一个巨大无比的露天广场前停下了脚步。
这里没有实体建筑，只有一道道纵横交错的能量光幕，和一个个由纯粹法则之力构筑的摊位。
无数形态各异的生物在这里穿梭，进行着匪夷所思的交易。
这里就是万象城最负盛名的“法则交易所”。
一个摊位前，一名浑身燃烧着黑色火焰，头生双角的恶魔种族，正与摊主交易。
摊主是一团人形的光，看不清面目。
那恶魔拿出一块拳头大小，内部仿佛封印着一片无尽深渊的漆黑晶石。
“深渊魔晶，蕴含三道完整的‘沉沦’法则，换你那枚‘空间折跃’的法术模型。”
恶魔的声音沙哑，如同金属摩擦。
光人形态的摊主伸出一只手，触碰了一下那块晶石。
片刻之后，他点了点头，一枚闪烁着银色符文的玉简飞向恶魔。
恶魔接过玉简，一口将其吞下，满意地转身离去。
整个过程没有一枚货币出现。
这里的一切，都以最本源的法则碎片，或是蕴含着宇宙奇观能量的物品来衡量价值。
江掠与司徒黛继续前行。
一个更为震撼的景象出现在他们面前。
在一个巨大的能量护罩内，漂浮着数十个巨大的透明容器。
每一个容器里，都封存着一团缓缓旋转的、散发着不同光芒的能量核心。
有的如微缩的星云，有的像一颗正在燃烧的恒星，还有的则是一颗已经枯寂的灰色星球残骸。
旁边的光幕上，清晰地标注着价格。
“格利泽581g行星本源，富含火元素，售价三道完整火焰法则碎片。”
“天狼星伴星白矮星核心，蕴含极致重力法则，售价一百道高阶土系法则。”
江掠的脚步停顿了。
他看着那些曾经只在教科书上出现过的名词，如今却像货物一样被陈列在此，等待着买家。
在真正的宇宙尺度下，连星球的生死，都可以成为交易的筹码。
这种认知带来的冲击，远比看到任何强大的生命体都要剧烈。
他沉默着，继续走向交易所更深处，一个光线相对昏暗的角落。
这里的气息混杂而污浊。
一个个金属囚笼被随意地堆放在地上，里面关押着各种各样的生物。
他们大多身上带伤，气息萎靡，眼神麻木，脖子上都戴着禁锢能量的枷锁。
“战损奴隶，便宜处理了！”
一个长着八条章鱼触手，脑袋像个肉球的摊主，正有气无力地叫卖着。
江掠的视线扫过那些囚笼，忽然在一个笼子前停下。
里面蜷缩着几个身材高大，皮肤苍白，额头上有着淡淡银色纹路的类人生物。
他们虽然虚弱不堪，但那股源自血脉深处的孤傲，却依然存在。
卡拉神族。
尽管只是最低阶的战士，但江掠绝不会认错。
这个在地球人类文明记录中，如同终极天灾般的恐怖种族，此刻竟像牲口一样被关在笼子里贩卖。
江掠走了过去，声音平淡。
“他们怎么来的？”
那章鱼摊主抬起浑浊的眼，打量了一下江掠这个“普通人”。
“客人好眼力。这是从‘碎星战场’那边弄来的，卡拉神族的斥候兵。虽然实力被废了，但买回去研究他们的身体构造，或者当个稀罕宠物，都很有价值。”
摊主懒洋洋地解释道。
“卡拉神族，不是宇宙公敌吗？”
江掠又问。
“公敌？”
章鱼摊主嗤笑一声，几条触手都笑得乱颤。
“是公敌没错，可谁敢去当这个出头鸟？那群疯子骨头硬得很，跟他们开战，就算赢了也是惨胜。也就只有‘泰坦神族’那样的霸主，才敢在边境跟他们常年对峙。”
“所以啊，平时大家都是井水不犯河水。也就是抓到这种落单的，才敢拿出来卖卖。怎么样，客人，有兴趣吗？看你顺眼，给你打个折。”
江掠没有再说话。
他转身离开。
原来如此。
所谓的宇宙公敌，是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个无人敢去执行的空泛名号。
这个宇宙，比他想象的还要现实。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观察的司徒黛，在另一个角落停下了脚步。
那是一个贩卖情报的摊位。
摊主笼罩在一片数据流构成的阴影之中，无形无质。
司徒黛没有说话。
她只是伸出纤长的手指，指尖一缕纯净到极致的白色光华亮起，如同一颗微缩的星辰。
那是一道凝练至极的瑶光法则。
阴影中的摊主沉默了片刻，一道无人能察觉的数据流，瞬间射入了司徒黛的眉心。
交易完成。
司徒黛转身回到江掠身边，两人默契地离开这片混乱的交易所。
他们重新汇入光怪陆离的街道，脑海中同时消化着刚刚得到的信息。
卡拉神族声名狼藉，却因实力强大而无人敢惹。
而司徒黛换来的那份情报，则更加直接。
银河议会，由五大常任理事文明共同掌控。
他们分别是：以肉身横渡宇宙，崇尚绝对力量的“泰坦神族”。
以逻辑与数据统治一切，追求极致进化的“机械族”。
以精神能量编织星网，掌控心灵领域的“星灵族”。
以及另外两个同样古老而强大的文明。
其中，泰坦神族最为强势，最为霸道，占据着银河系最富饶的星域，也承担着对抗卡拉神族主力的责任。
江掠抬起头，视线穿过无数奇形怪状的建筑，望向万象城最中心的方向。
那里，有几座最为宏伟，散发着恐怖能量波动的神殿式建筑群。
其中最大的一座，风格粗犷而雄浑，仿佛由一整块星辰核心雕刻而成。
那里，就是泰坦神族的使馆。
一个新晋文明，带着两位圣人降临。
这消息，瞒不过任何人。
而按照那位章鱼摊主的说法，也只有泰坦神族，会对这种事最感兴趣。
人类文明想要在这座城市里站稳脚跟，赢得一席之地。
第一个需要面对的，或许就是这银河系中，最强的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