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明远听到这话,却啼笑皆非,只哭笑不得看向吉祥。
“难道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人吗?”
“我想赢不假,却更想赢得堂堂正正!”
吉祥:“???”
他皱眉道:“那您想怎么做?”
“难道真将您的文章送到徐则坚跟前?”
“此次会试,唯有徐则坚能与您一较高下,您当然得想想办法啊!”
宋明远却是摇头正色道:“你当徐则坚是傻子不成?”
“他既有‘江南第一才子’的美名,就能看出他是个聪明的,若我随便写几篇文章给他,他哪里会信?”
“这1000两银子也不是那么好赚的!”
说话时,他已取下书架上自己前些日子所作的文章,选了几篇言中无物的交给吉祥:“给你吧。”
“赚了徐则坚的银子,咱们两个对半分!”
吉祥却不肯接,一副‘我可不会和您一起瞎胡闹’的神色。
宋明远解释起来。
“我也看过徐则坚的文章。”
“虽说我们的文章皆并非文风华丽的类型,但他的文风更典雅醇厚,注重文采与学识的融合。”
“而我的文风则是务实且用,质朴直白,论述简洁有力,没有多余铺陈。”
用柳三元的话来说,他的文章里一个多余的字都没有。
人人都说字如其人。
但宋明远却觉得文章更能体现一个人的风骨来。
徐则坚近20年来文风一向如此,如今去揣摩、去临摹他的文章,想要去其糟粕取其精华,只怕贸贸然改变自己的文风,并非好事。
换言之,自己的文章写的越好,徐则坚则越会去学习,到了最后反倒会成了个四不像!
吉祥好一通琢磨,这才明白是恍然大悟,连忙拿着手中的七篇文章转身下去了。
吉祥办事一向妥帖,很快就捏着厚厚一摞银票回来了。
只是回来时,他不免有几分生气。
“小的原以为徐则坚为了此次会试是下了血本,没想到也是个舍不得银子的!”
“就在今日,小的要一洒扫嬷嬷去找徐则坚身边那随从,谁知那随从却是讨价还价的,最后只给了4500两银子!”
并不是他嫌4500两银子少。
而是即将到手的银子少了一小半,还是会有落差的。
宋明远皱眉道:“徐则坚身边的随从知晓了那婆子的来历,却还是掏了银票买我的文章?”
“对啊!”吉祥点头道。
这下,宋明远对徐则坚有了更深一步的了解——
这人到底是不是坏人,他暂且无从得知。
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这人应该也能猜到那七篇文章是他身边的婆子偷出去的,却还是照收不误,实在非君子所为。
这等小事,方见人品!
宋明远心里感叹几句,便抽出一半银票递到了吉祥:“给你的。”
吉祥愣了一愣,连忙摆手道:“二爷,小的要不得。”
“小的就是跑了几趟腿,帮着传了话,哪里能收这么多银子?”
两千多两银子,都够在京城偏僻的地方买下个小院子。
宋明远却不由分说就将银子塞到他手上:“这银子既给了你,你就拿着。”
“你们家里兄弟多,如今一大家子都住在逼仄的院子里。”
“有了这银子,你自己再添点,可以买个小院子了。”
从前他虽也时不时给吉祥赏钱,却也没有出手这样阔绰过。
只因他清楚得很,以他这般年纪,就算六元及第,先入翰林院,但他却想外放为官,多历练历练。
吉祥和如意两人,他都是要带在身边的。
有了这小院子,有了底气,吉祥跟他离开京城想必也无后顾之忧!”
“二爷,小的不能收,您一向出手大方,小的攒了不少钱!再说了,替您办事本就是小的的本分。”吉祥连连挥手,说什么都不肯收。
宋明远却道:“你若认我这个二爷,就把银子收下。”
这话都出口了,吉祥是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
……
接下来几日里,宋明远开始查漏补缺。
等到了二月初九这天。
他是一如当年,天黑漆漆时就起来了。
当年县试也是在二月,天也是这样黑,也是这样冷。
只是那时候宋明远还有兄长宋文远在。
宋明远很快梳发洗漱,坐上了前去贡院的马车。
他一人坐在马车上,忍不住呢喃道:“父亲。”
“大哥。”
“你们放心好了。”
“此次会考,我定会全力以赴,绝不给你们丢脸!”
待宋明远坐着马车快行至贡院时,街道上已挤满了赶考的举子。
他们一个个纵然看着是镇定自若,但眉宇之间隐约还是透出几分紧张来。
如今街道上已显得有几分拥挤。
宋明远便下了马车,步行前去贡院。
众人看到他,是议论纷纷。
有人道:“看!他就是宋明远!真是年轻有为啊!”
有人道:“他小小年纪竟是名扬大周地‘太白先生’?果然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浪更比一浪高啊!”
有人道:“也不知道此次会试第一到底会花落谁家!”
有人更道:“想也不想定会是徐则坚,他比宋明远大上好几次不说,更是师从大儒,才高八斗!那南直隶的才子可是一点水分都没有的!”
换言之,宋明远这个北直隶的解元郎是大有水分的。
因最后这人说话声音不小,这话自也传到了宋明远耳朵里。
不少人都纷纷侧目,打量起宋明远的表情来。
可惜,宋明远的面上,依旧是没什么表情。
从前他可是考过倒数第一,被人叫过傻子的人,如何会将这些闲言碎语放在心上?
很快。
宋明远就已行至贡院门口。
此时,天上已淅淅沥沥落下春雨,一众举子是抱怨声不断。
宋明远仍是神色不变的排起队来。
会试的搜查比起此前乡试和童试来,是愈发严格。
毕竟会试的难度简直是地狱级别的,不少人被誉为‘神童’,却考了一次又一次,心灰意冷的,又迫切想要入朝为官,难免会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来。
等到天光微亮时,宋明远就步入其中,找到了自己的号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