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抢救室的门开了，一个医生走出来摘了口罩，众人连忙围上去。
医生看了眼焦灼的众人，缓声道，
“病人是急性心梗，幸亏送来得及时，暂时脱离危险了，但还得留院观察。家属先去办手续吧。”
林启昂冲了过去，一把抓住医生的手，
“谢谢医生！谢谢！”
林老爷子听完，腿一软差点栽倒，林知贤赶紧扶住他。
老人抹了把脸，眼眶湿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林启睿和陈丽红悬着的心落了半截，却不敢表露半分，只低着头缩在一旁。
林启昂办手续时，瞥见角落里的两人，冷冷地丢了句，
“医药费你们出。”
陈丽红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林启睿暗中掐了一把，最终还是低眉顺眼地应了声，
“……好。”
林老太太从抢救室转移到病房中，已经渐渐转醒。
她依旧是脸色苍白，一睁眼看到林老爷子，不由潸然泪下，
“老头子，我想我们知月了。刚刚，我看到她了。她对着我笑，说要接我去享福呢。”
林老爷子闻言，顿时心如刀割。
他紧紧握住林老太太的手，老泪纵横，
“狠心的老婆子，你要跟着知月去享福，就要抛下我一个人在这里受罪吗？”
林知贤与林启昂在一旁也是泪如雨下。
林启睿和陈丽红交完医药费，两人像做错事的孩子，缩着脖子挪进病房。
一进门就见满屋子人眼眶红红的，老爷子坐在床边抹泪，林知贤与林启昂眼眶通红，神情悲戚。
那股子压抑的气氛压得人喘不过气。
两人大气不敢出，往墙角一缩，连头都不敢抬，生怕哪个眼神扫过来，就是劈头盖脸的责骂。
可病房里静悄悄的，竟没有一个人开口。
不是不想骂，是真的失望透顶，连争执的力气都没了。
这对夫妻，早已被众人从心里剔除了分量。
林老太太躺在病床上，刚才哭了一阵，胸口还隐隐发闷。
缓过神后，枯瘦的手在被单上摸索着，目光在病房里逡巡一圈，声音沙哑地问，
“璃璃和尘尘、瑶瑶呢？让他们来，我想看看孩子。”
只有在那三个孩子脸上，才能依稀看到早逝的女儿知月的影子，那是她晚年唯一的念想了。
林启昂赶紧抹了把脸，把眼眶里的湿意拭去，强打起精神应道，
“奶，您别急！我这就去喊璃璃他们过来！”
说着话，他大步流星出了病房。
叶璃正和安南在医院院子里的石凳上坐着闲聊。
安南忍不住频频往院门口张望，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担忧，
“璃璃，你表哥都去了这么久，怎么还没回来？不会是家里又出什么事了吧？”
叶璃端起水杯抿了一口，语气淡淡的，仿佛早已预料到，
“能有什么事，多半是那两口子又闹起来了，少不了鸡飞狗跳。”
话音刚落，就见林启昂快步从月亮门里冲了进来，眼眶红得像兔子，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连平日里挺直的脊背都显得有些垮。
“这是怎么了？”
安南猛地站起身迎上去，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启昂，发生什么事了？”
林启昂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平稳些，可话出口还是带着颤音，
“璃璃，奶她住院了，急性心梗，刚抢救过来，现在说想见你，还有尘尘和瑶瑶。”
叶璃握着水杯的手微微一顿，眼底闪过一丝惊色，随即站起身，
“我知道了，这就过去。”
一行人带着孩子往医院赶。
路上，林启昂已经将事情经过对叶璃和安南说了一遍。
几人到了医院，恰好遇上缩在走廊拐角的林启睿和陈丽红。
陈丽红看到叶璃，眼神躲闪了一下，想往旁边躲，却被林启睿拽住了。
叶璃看都没看他们，只牵着孩子快步走过。
倒是尘尘仰着小脸，看着陈丽红，脆生生地问，
“舅舅，舅妈，祖祖生病了吗？”
陈丽红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张了张嘴，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一进病房，看到林老太太病恹恹地躺在病床上，脸色白得像张薄纸，嘴唇泛着青，往日里总带着暖意的眼睛此刻半眯着。
叶璃的心猛地一揪，鼻头瞬间就酸了。
她快步走到床边，声音哽咽，
“外婆，您现在感觉怎么样？”
林老太太费力地侧过头，枯瘦的手从被单里伸出来，紧紧攥住叶璃的手。
那手凉得像冰，却带着一股执拗的力气。
她嘴边浮起一个虚弱的笑，眼角的皱纹堆在一起，藏着化不开的疼惜，目光在叶璃脸上一寸寸摩挲。
像是想透过她，看到那个早逝的女儿，
“璃璃啊……外婆没照顾好你，让你受了那么多苦……以后到了九泉之下，我都没脸见你妈妈……”
“外婆，您别这么说！”
叶璃的眼泪再也忍不住，顺着脸颊滚落，滴在老太太手背上，
“您好好养病，还要看尘尘瑶瑶长大呢！您别胡思乱想。”
她转头朝两个孩子招手，
“尘尘，瑶瑶，快过来看看祖祖。”
两个小家伙立刻迈着小短腿跑到床边，小身子趴在床沿上，仰着粉嫩的小脸。
尘尘伸出肉乎乎的小手，轻轻拍着老太太的胳膊，奶声奶气地说，
“祖祖不痛，尘尘给你呼呼就好了。”
瑶瑶也跟着点头，小辫子晃悠悠的，
“祖祖乖乖听话，瑶瑶摘花花给祖祖戴。”
林老太太看着两个孩子，浑浊的眼睛里忽然亮起光，刚才的伤感被驱散了大半。
她颤巍巍地摸着两个孩子的头，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好孩子……都是好孩子……”
这时，林启昂端着刚打来的热水进来，看到这一幕，悄悄把水盆放在床头柜上，没敢出声打扰。
林老爷子坐在角落的椅子上，看着两孩子围着老伴，浑浊的眼睛里也泛起了湿意。
这家里，也就这几个孩子能给老伴添点念想了。
他悬着的心刚刚放下，却见林老太太呼吸忽然变得急促起来。
“外婆，您怎么了？”
叶璃脸色陡然变白，扶着她回头看向林启昂，
“表哥，快叫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