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玉走后，百里山浑身的力气仿佛被瞬间抽干，脚步虚浮地朝着远离大殿的方向走。
夜色渐浓，宫灯的光晕在身后渐渐模糊，她最终停在一座石拱桥上，无力地坐在冰凉的台阶上。
头痛得像是要炸开，她将脸埋进膝盖，肩膀微微耸动，压抑了许久的眼泪终究还是不争气地滑落，浸透了衣襟，带来一阵微凉的湿意。
“百里……”
钰绯担忧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他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没敢贸然上前。
百里山没有抬头，喉咙里像是堵着一团棉花，她怕一开口，就会把满心的委屈与愤怒迁怒到旁人身上，更怕自己此刻狼狈的模样显得不堪。
于是她只是用带着鼻音的声音，平静地说道：“你走开，我现在只想一个人待会儿。”
钰绯没再说话，身后只剩下夜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
过了好一会儿，一串轻缓的脚步声在她面前停下。百里山积压的烦躁终于忍不住冒了出来，她有些生气地低呵道：“我说了，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这么黑，你一个人在这里，要是害怕了怎么办……”
钰绯的声音带着几分低落，在面前响起。
百里山缓缓抬头，迷蒙的视线中，他正蹲在自己面前，那双水润的大眼睛里，一半是无措，一半是毫不掩饰的怜惜，像极了做错事却不知如何弥补的孩子。
见她终于抬头，钰绯默默将一方干净的手帕递到她面前，没多说一个字，只是安静地等着。
百里山毫不客气地接过，胡乱地撸了一把鼻涕，指尖触到帕子上细密的绣纹，心里的郁气似乎散了一点儿。
钰绯转身，在她身旁的石阶上坐下，与她隔着一拳的距离。
若是他就这么静静地陪着，百里山或许还能继续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可偏偏她这边还在伤春悲秋，那边的钰绯却几次发出细碎的单音节，像是有话要说，又硬生生憋了回去。
这种要安静不安静，要说又不说的情形几次打断了百里山内心的伤感。最后还是百里山自己忍不住开了口。
“算了，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她抬眼看向天边，星星稀疏地挂在墨色的天幕上，遥远得像是触不可及的故乡。
一股强烈的思念涌上心头，她好想回家，眼泪又一次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钰绯见状，立刻将自己的袖子递了过去，语气带着几分笨拙的温柔：“没干净手帕了，用这个擦吧。”
百里山看着钰绯递过来的衣袖，极其珍贵的面料和精致的纹绣，忍不住轻笑出声，郁结在心头的阴霾似再次随着这声笑被风吹散了许多。
钰绯犹豫了许久，手指在膝盖上轻轻蜷缩着，终是深吸一口气，开口道：“大殿上我说的，你是我未行大礼的妻婿，那不是玩笑，是真的…… 虽然，没经过你的同意。”
百里山一怔，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
“那不是权宜之计吗？你不是为了帮我和赫连玉解围才那么说的？”
“是为了帮你解围，但也是…… 在昭告天下。”
钰绯的声音低沉了几分，没有了往常的跳脱，多了几分严肃与忐忑。
“从你抢走我的玉牌开始，你就已经是我的未婚妻婿了。”
“你还在计较我抢走你玉牌的事吗？”
百里山皱起眉，烦躁地说道，“钰绯，你别开玩笑了好不好？我现在真的没有心情跟你玩闹。”
“我没有开玩笑。”
钰绯转头看向百里山，眼神认真得让百里山心慌。
“你抢走了我的外衣，让我只着里衣出林；还有我的身份玉牌，那是南曌皇室男子，只能给未来妻婿的信物。我和你，早就牵扯不开了。”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一丝失落。
“之前一直没提，是觉得你还没喜欢上我，我想等你心甘情愿。”
“可如今，我等不下去了。你已经爱上了阿玉，还有一个未婚夫郎，我若再犹豫不决，恐怕连最后的机会都要错过了。”
百里山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一种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果然，就见钰绯深吸一口气，仿若是用尽了全身的勇气，眼神忐忑却又带着一丝期待地看着她，开口道：“百里山，你能不能…… 能不能试着喜欢我一下？”
百里山怔怔地看着钰绯，他呼吸都有些急促，脸颊泛着淡淡的红，眼神里满是紧张与不安。
百里山的大脑有一瞬的空白，随即涌上一阵慌乱，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夜风轻轻吹过，带来远处隐约的烟火声，衬得此刻的寂静愈发清晰。
百里山深吸一口气，指甲掐着手心，强迫自己稳住心神。
鉴于自己真心被轻视的经历，让她对待钰绯这份突如其来的情谊，格外的慎重。
自己对钰绯没有那方面的意思，而且她终究是要走的，不想让钰绯也陷进来。
于是她整理好自己的情绪，转过身，目光直视着钰绯，语气平静却带着温柔又不失严肃的郑重。
“钰绯，要是以前，我或许会当你是玩笑。但我知道，你现在是真心的。正因为这份真心，我才必须跟你说清楚。”
她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裙摆，明知接下来的话可能伤人，却还是狠下心说了出来。
“我只把你当朋友，从没对你产生过那方面的想法。而且我没办法对任何人负责，不管怎样都不会有结果的。陷进来就是个死局，结果不会是开心的。”
她看着钰绯瞬间黯淡下去的眼神，声音软了几分，却依旧坚持。
“趁你现在还能抽身，能断了念想就断了吧，断不了就逼着自己断。我这不是随便说说的，是真的为你好。别尝试，也别强求。”
“我不要你为我好！我也不要你负责！我来负责就好！”
钰绯着急得一把抓住百里山的手，掌心滚烫，语气里满是不甘。
“为什么就不能试试？从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喜欢你了！喜欢就是喜欢，断不了的！”
百里山抽回手，想到当时自己的近乎穿秋衣逛大街的绷带服装束，这人怎么喜欢的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