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被骗”这两个字，心里非但没有涌起什么愤怒或悲伤，反而莫名其妙地冒出一股想笑的冲动。不是开心的笑，是那种……扯着嘴角，带着浓浓自嘲的，哭笑不得。
林晓啊林晓，你这辈子，是不是就跟“骗”字杠上了？
现代的破事，隔了这么久，隔着两辈子的光阴，现在想来，竟荒唐得像一出劣质的滑稽戏。
那会儿刚送外卖没多久，累得像条狗，回到冰冷的出租屋，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然后，就在某个乱七八糟的社交软件上，碰见了那个“他”。
头像是个挺清爽的年轻人，自称二十出头，刚工作，压力大，想找人说说话。林晓那会儿多单纯（或者说多蠢？），看他说话温柔，又会关心人，一来二去，就陷进去了。没日没夜地抱着廉价手机聊天，仿佛那点微弱的屏幕光，就是全部的精神寄托。
他总说忙，没空视频，发的照片也都是些侧脸或者远景，模模糊糊的。林晓居然也信了，还觉得他神秘，有味道。现在想想，哪是神秘，分明是心里有鬼！
谈了一年多，真以为遇到了爱情。把自己那点可怜的工资，省吃俭用，给他买过零食，充过话费。他偶尔一句“想你”，就能让她对着手机傻笑半天。
直到那天，大数据像是个恶作剧的旁观者，把一条抖音推送到了她眼前。视频里是个阳光帅气的男生，搂着个女孩，笑得很甜。她当时心里就咯噔一下，因为这男生，长得跟她“男朋友”发来的照片，一模一样！
一股被背叛的怒火直冲头顶，她几乎没多想，手指颤抖着就在评论区质问：“你为什么出轨？！”
结果可想而知。
鸡飞狗跳，真相大白。
那个和她谈了一年多恋爱、叫她“宝贝”、让她无数次幻想过未来的“他”，根本不是什么年轻小伙，而是视频里那个男生的——亲爹！一个比她亲生父亲还大一岁的、四十多岁的老男人！
用的，还是他儿子的照片！
哈……
我坐在藤椅里，看着院子里最后一点天光，实在没忍住，低低地笑出了声。肩膀微微耸动，不是因为愉悦，而是因为这事儿实在太他妈的……离谱了！
臭不要脸。真是臭不要脸。
现在我能平静地骂出这句。可当时的林晓呢？躲在出租屋里，哭了整整一夜，觉得自己像个被全世界遗弃的小丑。那是她在现实里，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以为触摸到了叫做“爱情”的东西。结果，是这么个玩意儿。
这一辈子啊……
我收敛了笑容，靠在椅背上，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一口气。
在现代，被个老男人用儿子照片骗得团团转。
在这里，又被所谓的礼教规矩、师长期望，骗得以为自己真能活出个人样。
本质上有区别吗？
不都是被骗。
只不过一个骗的是感情和那点微薄的钱财，一个骗的，是人对自由和尊严那点可怜的向往。
这么一想，心里那点因为柳茵她们疏离而产生的最后一丝波澜，也彻底平复了。
被骗，似乎成了我林晓人生中，一项该死的、甩不掉的标配。
只是不知道，下一次，又会是以什么样的形式，什么样的由头。
我抬头望了望渐渐暗下来的天空，暮色像一块巨大的、温柔的裹尸布，正在缓缓覆盖下来。
算了。
就这样吧。
反正，被骗着，被骗着，大概也就习惯了。就像现代那个最终麻木地送着外卖、不再对任何人和事抱有期待的林晓一样。
只是不知道，这副属于苏小小的、更加敏感的躯壳，需要多久，才能重新习惯这种，刻在灵魂深处的，被欺骗的宿命。
夜色，终于彻底吞没了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