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斜斜洒在贝洛伯格上层区的石板路上，民生部街角的杂菜汤餐车泛着红漆的光泽。
蒸汽从铁锅缝隙里悠悠冒出来，裹着萝卜与腊肉的鲜香，在空气里漫出一圈又一圈暖融融的涟漪。
餐车旁的几张木桌刚空出大半，刚吃完的街坊们擦着嘴起身，笑着跟老板挥挥手。
这是老板摆摊二十年里，最寻常不过的午间光景。
“老板，我们又来了！”林仁的声音隔着蒸汽传过去。
正在弯腰擦桌子的老板直起身，围裙上还沾着点刚溅上的汤渍。
一抬眼看见林仁，眼角的皱纹立刻挤成一团，又瞥见他身后的佩拉，语气更热络了：
“呦！是你们啊！这都快下午三点了，吃饭比旁人晚了一个钟头，是刚从下层区忙完吧？佩拉大人也来了，快坐快坐！”
老板说着，拿起布巾又在木桌上反复蹭了两下，直到桌面能映出淡淡的人影才罢手。
“哎呦，佩拉大~人~呢~”
林仁拉着佩拉在桌边坐下，目光扫过她手里紧紧攥着的终端。
屏幕上还停着刚才整理的民意记录，字体密密麻麻。
他想起之前佩拉在民生部处理文件到深夜，眼下又忙着收集民意，忍不住多问了句：
“你吃饭了吗？”
佩拉低头按了按终端的锁屏键，指尖在冰凉的屏幕上顿了顿：
“还好，我平时吃饭就晚，偶尔少吃一顿也没事”
“偶尔？我看是经常吧”林仁无奈地笑了笑，转头冲老板喊道：
“老板，先来一碗杂菜汤，多加萝卜少放腊肉，佩拉最近胃不太舒服”
老板应了声“好嘞”，转身就往铁锅里舀汤，汤勺碰撞铁锅发出“叮当”的脆响，奶白色的汤里浮着炖得透亮的萝卜块，看得人胃里一阵发暖。
坐在旁边的阿坤一直没说话，她指尖轻轻拽了拽领口系着的麻绳，源石挂饰在阳光下泛着暗金色的光。
林仁注意到她的动作，从系统空间里掏出一个牛皮纸袋子，里面装着剩下的掺药谷物糊，递过去时还特意叮嘱：
“这是最后的量了，如果还不行咱只能去找三月要了”
至于为什么不让系统换.....
林仁：我缺的金币这块谁给我补啊。
阿坤接过袋子，指尖泛着淡金色的微光，源石表面的纹路瞬间亮起，下一秒，龙泡泡就从里面窜了出来，稳稳落在桌角。
只是这次，小家伙没像往常那样立刻凑过来扒碟子，反而往后缩了缩。
红色的绒毛微微炸起，耳朵耷拉在脑袋两侧，连平时亮晶晶的眼睛都不敢直视阿坤。
“小家伙这是真怕惹你生气了”
林仁轻轻把龙泡泡抱到腿上，指尖顺着它的绒毛往下摸，能感觉到它的身子还在轻轻发颤。
阿坤看着这模样，嘴角扯了扯，却还是板着脸，右手食指轻轻点了点桌面：
“规矩总得立住，要是这次不严点，万一出事怎么办？”
她说着，从袋子里倒出谷物糊。
奶白色的糊状物里掺着细碎的浅灰色药粒，落在白瓷碟里时没溅起一点水花，连边缘都显得整整齐齐。
接着，一道纤细的金光裹着个淡蓝色的小瓷碗飘了过来，碗沿描着圈浅白的云纹，碗底还印着个小小的爪印。
阿坤把小瓷碗推到龙泡泡面前，小家伙却还是坐着不动，跟小孩赌气似的站着不动。
“吃吧，别闹脾气了”阿坤扶了扶额，语气软了点，“这是第一次，要是以后乖乖的，不随便乱跑，我就不再罚你禁足了”
龙泡泡犹豫了几秒，偷偷瞥了眼阿坤的脸色，见她没再皱眉，才慢慢凑到碗边，小口小口地舔起谷物糊。
看着他们的互动，佩拉手里的笔顿了顿，脑海里突然闪过布洛妮娅早上说的话。
林仁身边的女性朋友好像确实不少。
她悄悄抬眼，看见林仁正笑着戳戳正在进食的龙泡泡，动作自然温柔，然后被阿坤训了一顿。
这时，老板端着杂菜汤走了过来，汤碗还冒着热气，放在佩拉面前时特意叮嘱：
“佩拉大人，您慢点儿喝，别烫着”
佩拉道了声谢，刚拿起勺子，林仁就开口了：
“老板，我们这儿有个关于公司改造方案的问卷想跟您聊聊，您现在有空吗？要是忙的话，我们就等您闲了再说”
老板愣了一下，随即笑着摇了摇头：
“不忙不忙，饭点都过去了，你们说的是那些外来人的改造方案吧？”
“这几天总能看见他们在城里转到处宣传，我这摊子旁也有街坊聊起过，说同意的、反对的都有”
他说着，拉过一张小板凳坐在旁边，从口袋里掏出个旱烟袋，却没点燃，只是拿在手里把玩着。
“您怎么看呢？”
佩拉打开终端里的笔记本，指针悬在纸页上，认真地看着老板。
老板叹了口气，目光落在餐车上“二十年老摊”的木牌上，语气里带着点感慨，开始说一些不着边际地话：
“我这摊子啊，从下层区搬到上层区，整整二十年了，以前在下层区的时候，矿难多，矿工们下了工就来我这儿喝碗热汤，有时候没钱付，我也让他们喝，就图个热闹”
“后来搬到上层区，上下城区就彻底断层了，这摊子早就不是单纯赚钱的营生了，更像是我习惯待的地方”
他顿了顿，又笑了笑：
“要是真成了公司员工，说不定还能申请个星际流动餐车的许可，去别的星球看看新鲜，我年轻的时候就想过，要是能把这门收益卖到别的星球，多好啊”
“可我家老婆子不乐意，昨天还跟我吵了一架，说什么去别的地方就可能是那种把脑袋别裤腰带上的工作”
佩拉的笔尖在纸页上飞快滑动，“沙沙”声在午后的安静里格外清晰。
她不仅记下了老板的话，还在“星际流动餐车”几个字旁边画了个小圈，又在后面补了句“流动摊主对经营自主权的需求”。
这是之前收集的民意里没有提到的新点。
佩拉听着老板的话，忍不住点头：
“您说的这些顾虑，好多街坊估计都有。既想跟着公司试试新机会，又怕丢了现在的安稳，毕竟贝洛伯格安稳下来没几年，大家都怕再回到以前的日子”
老板深有同感地叹了口气：
“可不是嘛！就像我这杂菜汤，有人喜欢喝清淡的，有人喜欢多放腊肉，哪能所有人都满意？这改造方案也一样，各有各的顾虑，哪有那么容易下决定”
这时，阿坤那边已经喂完了龙泡泡，正让海嗣吐了点凉水，让小家伙漱口。
龙泡泡喝完水，乖乖地蹭了蹭阿坤的手。
阿坤看着它的模样，心里的气又消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