丙组第二轮的对阵名单在晨曦中贴出时，流云宗主峰的公告栏前再次挤满了人。
江野的名字旁，“周平” 两个字用朱砂写就，格外醒目。登记弟子特意在周平的名字后标注了 “内门?凝气四层?风系”，墨迹未干的字样在朝阳下泛着光泽，像是在预示着一场毫无悬念的碾压。
“周平师兄出手了？这下有好戏看了！”
“听说周师兄的风刃术已经练到能劈开玄铁的地步，那灰脸怪怕是要被切成碎片。”
“赵阔师兄快看！你说的那个灰脸怪对上周师兄了！”
看台上的雅间里，赵阔正把玩着新得的玉扳指，听到这话冷笑一声，从窗口探出头。他的左肋下还缠着绷带，那是在弃剑峰被貔子撕开护罩时留下的伤痕，此刻看到江野的名字，眼中闪过一丝怨毒。
“周师兄的风刃术可削铁如泥，” 赵阔对着身边的跟班说道，“我倒要看看，这只会躲在灵宠身后的废物怎么挡。”
跟班们立刻附和：“那是自然，周师兄一根手指就能捏死他！”
“说不定周师兄一招就能把他劈下台，省得污了擂台。”
赵阔没再接话，只是死死盯着公告栏上的名字，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巴不得周平能替自己好好教训江野，最好能废掉对方的修为，让他永远没法再出现在流云宗。
江野是在早饭时听到消息的。
赵胖子啃着红薯，含糊不清地说道：“江哥，你第二轮对上的是周平，那家伙据说能凭空召出风刃，上个月还把外门的练武场劈了个大洞。”
林清婉则细心地将刚买的伤药放在江野手边：“周平的风系术法擅长远程攻击，速度快且隐蔽，你要多加小心。”
江野点点头，将最后一口米粥喝完。他脸上的黑泥依旧没洗，只是换了身干净些的外门服，补丁挪到了不显眼的位置。袖袋里的貔子探出金色小脑袋，金瞳在晨光下闪了闪，像是在感知什么。龟八则缩成石球，滚在他脚边，偶尔用爪子扒拉两下地面的碎石。
“去看看场地。” 江野起身说道。
丙组的擂台经过一上午的休整，防御阵纹重新注入了灵力，在阳光下泛着比昨日更亮的金光。江野站在台下，目光扫过擂台四周 —— 东侧的观礼席多了些内门弟子的身影，周平正站在西侧的入场口，与几个同门说笑，时不时朝擂台这边瞥一眼，眼神里满是轻蔑。
“那就是周平？” 赵胖子指着那个身着淡青色内门服的青年，“看起来也不怎么厉害啊。”
“别大意。” 林清婉轻声道，“你看他袖口的气流，一直在轻微流动，显然是时刻在运转灵力，对风系术法的掌控已经到了收放自如的地步。”
江野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周平的指尖偶尔会划过虚空，留下淡淡的白痕，那是风刃凝聚的前兆。这种对术法的熟练度，绝非李冲那种外门弟子可比。
正午时分，裁判长老终于敲响了铜锣。
“丙组第二轮，江野对阵周平！”
随着唱名声响起，周平率先走上擂台。他的步伐很轻，落地时几乎听不到声音，周身的空气似乎都跟着流动起来，吹得他青色的衣袍微微摆动。
“外门的废物，” 周平站在擂台中央，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全场，“我知道你靠灵宠赢了李冲，但在我面前，这些小把戏没用。”
他抬手对着空中虚劈，一道肉眼难辨的气流飞过，将二十步外的幡旗旗杆削断。旗面缓缓飘落，露出后面目瞪口呆的观众。
“看到了吗？” 周平的声音带着傲慢，“这就是风刃术。你若识相，现在跪下认输，我还能让你少受点苦。”
观众席顿时响起片喝彩。
“好厉害！隔空断木！”
“周师兄威武！”
“灰脸怪快认输吧，别自取其辱了！”
江野在众人的哄笑声中走上擂台，依旧是那副不起眼的样子。他站在周平对面三丈处，没有说话，只是将袖袋里的貔子和龟八悄悄放了出来 —— 貔子瞬间窜到他身后的石柱后，龟八则缩成石球滚到擂台边缘的阴影里。
“不知死活。” 周平见江野毫无反应，脸色沉了下来，“既然你想找死，我就成全你。”
他双手快速结印，周身卷起肉眼可见的青风，三枚月牙形的风刃在掌心缓缓流转，边缘闪烁着寒光，将空气切割得发出 “滋滋” 的声响。
“外门杂役，能接我三招算你赢。” 周平的声音冷了下来，“第一招！”
话音未落，他右手猛地向前一推，最左侧的风刃如离弦之箭般射出，直指江野的胸口！风刃划破空气的声音尖锐刺耳，所过之处的青石板竟被刮出一道浅痕。
台下的赵胖子吓得捂住了眼睛，林清婉也屏住了呼吸。
就在风刃即将及体的瞬间，石柱后的貔子突然尖啸一声，金色瞳孔死死盯着风刃的轨迹，小爪子指向江野左侧的空位。
江野几乎在听到啸声的同时动了。他左脚猛地碾地，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向左侧倾斜，肩膀堪堪避开风刃的锋芒。
“嗤 ——”
风刃擦着他的耳畔飞过，将他身后的幡旗劈成两半，断裂的丝绸飘落在地，带着被烧焦的气息。
“好险！”
“差一点就劈中了！”
“他怎么知道往左边躲？”
观众席发出阵阵惊呼。刚才那风刃的轨迹极其刁钻，看似直取胸口，实则在中途有个微小的变向，寻常修士根本反应不过来，可江野却像是提前预知般，恰好避过了要害。
周平的眉头也皱了起来。他不信江野能凭自己躲过这招，目光下意识地扫过擂台四周，却没发现任何异常 —— 貔子早就缩回了石柱后，只露出双金瞳偷偷观察。
“运气好而已。” 周平冷哼一声，“第二招！”
这次他同时推出两枚风刃，一枚直取江野下盘，一枚则绕着弧线攻向他的后心，显然是不想再给对方任何侥幸的机会。两道风刃在空中留下淡青色的轨迹，速度比第一招快了将近三成！
台下的赵阔露出了得意的笑容。这招 “双风缠” 是周平的得意之作，曾让不少凝气四层的修士吃过大亏，他不信江野还能躲过去。
就在这时，貔子再次发出尖啸，金瞳在两枚风刃上转了一圈，最终定格在右侧那枚绕后的心口风刃上，小爪子在空中划出个诡异的弧线。
江野看懂了它的意思 —— 右侧风刃的旋转频率比左侧慢了半拍，是这招的薄弱点！
他没有选择后退，反而猛地向前踏出半步，身体像是没有骨头般拧转，恰好从两枚风刃的缝隙中钻了过去。风刃带起的气流刮得他脸颊生疼，玄色的衣袍被割出数道口子，露出里面淡金色的皮肤。
“他怎么可能？！” 周平失声惊呼。
这 “双风缠” 的轨迹是他经过千百次演练才定下的，角度刁钻，几乎封死了所有闪避的可能，可江野却像是看穿了风刃的每一个变化，脚步踩着某种奇特的韵律，恰好避开了所有锋芒。
“我的天！这都能躲？”
“他的身法好诡异！”
“不对！你们看他的脚步，是不是跟着风刃的节奏在动？”
观众席彻底炸开了锅。原本以为是一边倒的碾压，没想到竟变成了惊心动魄的闪避表演。那些押了周平赢的修士，此刻都紧张地攥紧了拳头，手心全是冷汗。
赵阔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他死死盯着江野的身影，突然想起了弃剑峰上对方硬接自己一掌的场景 —— 这家伙的身体强度和反应速度，根本不像个凝气三层的外门弟子！
“不可能…… 这不可能……” 赵阔喃喃自语，心里第一次生出种不好的预感。
擂台上的周平已经彻底被激怒了。连续两招落空，让他觉得颜面尽失，看向江野的眼神里充满了杀意。
“你到底是谁？” 周平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外门弟子不可能有这样的身法！”
江野没有回答，只是缓缓站直身体，擦了擦脸颊上被气流割出的血痕。刚才那两下闪避看似轻松，实则耗费了他大量的心神，必须时刻根据貔子的指引调整动作，稍有差池就是非死即伤。
“不说是吧？” 周平咬着牙，双手结出更复杂的印诀，周身的青风变得狂暴起来，“那就别怪我下杀手了！”
随着他的印诀完成，三枚更大的风刃在他头顶凝聚，边缘泛着淡淡的血色 —— 这是将灵力压缩到极致的征兆，威力比之前的风刃强了何止一倍！
“这是…… 血风刃！” 有识货的内门弟子惊呼，“周师兄动真格的了！”
“据说这招能劈开凝气五层的护罩，那灰脸怪死定了！”
“快认输啊！再躲就来不及了！”
观众席的议论声变得急促起来，连裁判长老都坐直了身体，手按在青铜令牌上，随时准备出手阻止。
林清婉的脸色苍白如纸，手指紧紧抓住身前的栏杆，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赵胖子更是急得满头大汗，嘴里不停地念叨着 “江哥加油”。
周平看着江野，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第三招，血风刃！接招吧！”
三枚血色风刃带着刺耳的呼啸，呈品字形射向江野，所过之处的空气都被撕裂，青石板上留下三道深深的划痕！
这一次，貔子的尖啸变得急促起来，金瞳死死盯着风刃中央的血色纹路，小爪子在空中慌乱地指点 —— 这招的轨迹太过复杂，它一时竟找不到明显的破绽！
江野的瞳孔也骤然收缩。他能感觉到这三枚风刃中蕴含的恐怖力量，仅凭闪避根本不可能完全躲开，一旦被擦到，就算有混沌髓护体，也得重伤！
“只能硬接了吗？” 江野心中念头电转，混沌髓在丹田疯狂运转，淡金色的鳞片开始在皮肤下隐隐浮现。
就在血色风刃即将及体的刹那，江野突然做出了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动作。
他没有后退，也没有硬接，而是猛地矮身，双手撑地，身体如陀螺般在擂台上旋转起来！玄色的衣袍在旋转中鼓胀，带起阵阵气流，竟与风刃的轨迹产生了奇妙的共鸣。
“他在干什么？”
“疯了吗？这样旋转只会被风刃切成碎片！”
“快看！风刃的轨迹好像乱了！”
众人惊讶地发现，随着江野的旋转，那三枚血色风刃的轨迹竟然出现了细微的偏差，品字形的阵型渐渐变得松散。
这正是江野的打算。他从周平的风刃术里，突然领悟到了风系术法的精髓 —— 流动与变化。既然无法避开，那就融入其中，用自身的旋转引导风刃的轨迹，制造闪避的空隙！
“就是现在！” 江野在旋转中瞥见貔子指向的方向 —— 三枚风刃之间，因为阵型松散而露出的那道微小缝隙！
他猛地停止旋转，身体如箭般从缝隙中穿出，险之又险地避开了三枚风刃的合击。风刃擦着他的后背飞过，将他身后的石柱劈成三段，碎石飞溅中，江野踉跄着后退了三步，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虽然还是被风刃的余波所伤，但总算保住了性命。
“噗通！”
三枚风刃最终撞在擂台边缘的防御阵纹上，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金色的阵纹剧烈闪烁，险些被劈出裂痕。
整个观众席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擂台上那个摇摇欲坠的灰影，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凝气三层的外门弟子，竟然接下了凝气四层内门弟子的三招？
还是以这样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
周平站在原地，双手还保持着结印的姿势，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他看着毫发无伤（看起来）的江野，又看了看自己微微颤抖的双手，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他知道，自己输了。
不是输在修为上，而是输在了心态和应变上。
“你……” 周平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像是被堵住一般，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江野缓缓抬起头，擦去嘴角的血迹，目光平静地看着周平。他没有说话，但那双透过黑泥露出的眼睛，却带着一种无声的威压，让周平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裁判长老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举起青铜令牌高声道：“丙组第二轮，江野……”
“我没输！” 周平突然嘶吼起来，像是疯了一样，“我还没出完招！我还能打！”
他再次凝聚风刃，这次却不再是瞄准江野，而是胡乱地向四周劈砍，显然已经失去了理智。
“周平！你胡闹什么！” 裁判长老厉声喝道，同时挥手打出一道灵力，将周平的风刃打散，“大比有大比的规矩，愿赌服输！”
周平被灵力震得后退几步，看着散落一地的碎石和断裂的石柱，终于无力地瘫坐在地上，眼神空洞得像是丢了魂。
观众席上，赵阔猛地一拳砸在窗台上，玉扳指被震得粉碎。他死死盯着擂台上的江野，眼中的怨毒几乎要溢出来。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 赵阔喃喃自语，心里第一次生出了恐惧。
这个叫江野的外门修士，远比他想象的要可怕得多。
江野没有理会周围的目光，只是走到擂台边缘，将缩在阴影里的龟八和石柱后的貔子召了回来。貔子跳到他的肩膀上，用舌头舔着他嘴角的血迹，金瞳里满是担忧。龟八则滚到他脚边，用背甲轻轻蹭着他的脚踝。
“走了。” 江野低声说道，转身走下擂台。
阳光穿过云层，照在他灰头土脸的背影上，竟像是镀上了一层金光。赵胖子和林清婉立刻迎了上来，一个递水，一个递药，脸上的兴奋和担忧溢于言表。
三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人群中，但关于这场风刃对决的议论，却刚刚开始。
“那灰脸怪到底是什么来头？”
“凝气三层接下凝气四层的三招，这在流云宗历史上都少见吧？”
“我看他不简单，说不定能进十六强！”
丙组的擂台上，工作人员正在清理碎石，修复被风刃劈坏的防御阵纹。周平依旧瘫坐在地上，像个失去了灵魂的木偶。
没人注意到，在擂台角落的碎石堆里，一枚青灰色的小龟爪印，正悄悄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