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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在死寂的虚空中失去了意义。或许过去了几天,或许是几周,雷吼四人只能依靠仪器上缓慢跳动的计时器和彼此轮换值守的周期来模糊估算。

临时据点设立在一块相对完整的平台残骸内部,原本属于“冥府”要塞的某个储备舱室。空气循环系统勉强修复,提供了生存所需,但物资有限,气氛压抑得如同凝固的铅块。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疲惫、伤痛以及深切的担忧。

他们的目光,几乎无时无刻不透过舷窗或监控屏幕,投向那片曾是深渊之井核心的空域。那里,空间依旧残留着扭曲的波纹,仿佛宇宙的一道尚未愈合的伤疤。而在伤疤的中心,那一点代表易修的混沌光晕,如同暴风雨中颠簸的孤灯,顽强而又脆弱地闪烁着。

莉娜博士几乎将所有时间都花在了监控设备上,记录着那微弱信号的每一次起伏。信号极其不稳定,有时会骤然减弱到几乎探测不到,让所有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有时又会稍微增强一丝,带来短暂的希望。星岚通过远程连接,持续引导着“生命摇篮”的生命能量,化作无形涓流,滋养着那片区域,但这支持如同杯水车薪,主要仍靠易修自身的意志在抗衡虚无。

“他的生命体征……如果还能称之为生命体征的话……依旧无法检测。”莉娜博士的声音沙哑,带着深深的无力感,“但这种能量印记的存续本身,就是一个奇迹。它似乎在……缓慢地适应,甚至……吸收周围残留的虚无能量?”

这个发现令人震惊。通常意义上,任何存在都会被虚无侵蚀、湮灭,而易修的状态,却像是在进行一种逆天的转化。

雷吼沉默地擦拭着武器,他的伤势在玲姐留下的药物帮助下好了大半,但眉宇间的沉重却丝毫未减。他时不时会走到舷窗前,望着那片黑暗,一站就是很久。他在后悔,后悔没能和易修一起跳下去,哪怕只是分担万分之一的风险。

幽影则如同真正的影子,大部分时间隐匿在据点的阴影中,调息养伤,保持警惕。她的感官最为敏锐,时常能最先察觉到那光晕的细微变化。小七负责维护设备和外部警戒,他的脸上失去了往日的跳脱,多了几分沉稳。

等待,是最大的煎熬。

这一天,轮到他值守监控。屏幕上的信号曲线依旧如同垂死者的心电图般起伏不定。小七揉了揉布满血丝的眼睛,刚想喝口水提神,突然,他整个人僵住了!

屏幕上的信号,毫无征兆地、剧烈地波动起来!不是衰减,而是……增强!那混沌的光晕在传感器上的成像,亮度在短短几秒内提升了数个量级!

“有情况!”小七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变调,立刻拉响了内部警报!

雷吼、幽影和莉娜博士瞬间冲了过来!

只见屏幕上,代表易修的能量信号以前所未有的强度爆发,甚至干扰了周边的空间读数!那片虚空的扭曲波纹变得更加剧烈,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中挣脱出来!

“是好转……还是……”莉娜博士不敢说下去,生怕是回光返照式的最终爆发。

就在众人心弦绷紧到极致的时刻,异变陡生!

那片扭曲空间的中心点,混沌光芒骤然收缩,凝聚成一个极小的点,随即——

轰!

并非爆炸,而是一种无声的、却震撼灵魂的**膨胀**!

一个身影从那光芒中心被“吐”了出来,轻飘飘地悬浮在虚空之中。

是易修!

他的身体似乎完好无损,甚至之前战斗留下的伤痕都消失了。皮肤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仿佛长时间未见阳光。他双目紧闭,没有任何动作,如同沉睡,又如同失去了灵魂的空壳。

而他周身散发出的气息,却让近距离感知到的四人,齐齐倒吸一口冷气!

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感觉。不再是之前星痕的生机勃勃,也不是烙印的冰冷死寂,而是一种……**空无**。仿佛他站在那里,又仿佛那里空无一物。他的存在感变得极其稀薄,却又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源自法则层面的沉重感。就像是一捧冷却的灰烬,看似毫无生机,却蕴含着曾经燃烧殆尽的全部信息。

“易修!”雷吼第一个反应过来,就要冲出据点去接应。

“别动!”星岚急促的精神传讯立刻阻止了他,“他的状态极不稳定!周围的空间和能量场因为他归来而处于敏感平衡点!任何外力都可能引发坍缩或排斥!”

众人只能强忍冲动,紧张地注视着。

虚空中,易修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瞳孔深处,不再是清澈的星光或冰冷的深渊,而是一片混沌的灰色,仿佛蒙着一层永恒的迷雾。眼神空洞、迷茫,仿佛经历了亿万年的放逐,对眼前的一切都感到陌生。

他缓缓转动脖颈,目光扫过雷吼四人所在的据点舷窗,扫过周围漂浮的残骸,最后落向那片正在逐渐平复的、曾经是深渊之井的虚空。

没有任何表情,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也没有失去一切的悲伤。只有一片近乎麻木的平静。

他抬起一只手,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指尖,一缕极其微弱的、灰蒙蒙的能量如同烟尘般萦绕,它不再具有明显的属性,却仿佛能随着他的意念,模拟出星痕的生机,或者烙印的死寂,或者……什么都不是。

他尝试着向前迈出一步。动作有些生涩,仿佛在重新学习如何控制这具身体。他就这样,在虚空中一步步行走,如同漫步在无人的旷野,走向据点。

每靠近一步,雷吼等人感受到的那种“空无”压迫感就更强一分,但同时,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与整个宇宙背景融为一体的和谐感也油然而生。

他终于来到了据点入口外,隔着强化玻璃,静静地看着里面的四人。

莉娜博士颤抖着打开气密门。

易修走了进去,站在他们面前。他依旧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混沌的眼眸,逐一扫过每一张熟悉而又带着担忧和惊愕的脸庞。

过了许久,他才用一种干涩、沙哑,仿佛很久未曾开口的声音,缓缓吐出了归来后的第一句话:

“我……回来了。”

声音平静无波,却让雷吼四人瞬间红了眼眶。

他回来了。从绝对的虚无中归来。

但回来的,似乎不再完全是曾经的那个易修。

他是余烬,也是……在灰烬中悄然孕育的,未知的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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